「柯筠青!」就在侯夏生伸手過來要擋住衝過來的柯筠青時,暴力天師也動手了,柯天師大步一踏,就將自個的弟弟抓住,往後一甩,動作帥氣俐落:「少丟臉了你!」

 

「可、可是哥──」被甩到還滾了兩圈,柯筠青毅力不搖如同打不死的蟑螂一樣立刻爬了起來。「他記得我,他記得我!他剛剛都在裝傻!」

 

楚聞喜都不知道該慶幸他這麼耐打還是慶幸這房間夠大到讓他可以滾兩圈了,而且為什麼柯筠青聽得到他跟江寧說得話啊?他們明明就說得那麼小聲,這是什麼執念?江寧到底是怎麼奪得對方這樣一片真心的?

 

他看著江寧,覺得感慨萬千,可那個當事人江寧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瘋樣,居然還吹起口哨來;「什麼?誰記得什麼?」

 

看他這樣,楚聞喜恨罵了聲:「你乾脆全都忘光被丟進精神病院好了。」

 

「閉嘴!你給我定在那邊不要動!再動我就巴死你,送你下去陪你阿公叫他揍你一頓!順便也把你愛死的那人渣一起送下去好了!」柯天師又一聲大吼,把柯筠青吼到僵在那邊動也不敢再動一步。

 

別這樣阿公會生氣的……楚聞喜無力的摀住臉,有種無奈又很想笑的心情。

 

「那邊的,笑屁。」滿意的點點頭後,柯天師終於注意到旁邊有人了,他挑挑眉,朝他們走來,楚聞喜看對方長得小隻歸小隻,氣勢卻驚人的可以,又想起他剛剛那一連串暴力的行為,不免覺得有些後怕,沒想到的是,侯夏生立刻站起身,護在他面前。

 

「嘖,哪一個是那個什麼楚什麼喜的?」柯天師瞄了眼他們兩,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看向侯夏生:「應該不可能是你,那個什麼楚什麼喜的想也不知道不會這麼幼齒,而且看你一副聰明相,也沒有那麼白癡會愛上那個人渣。小子,你也是同道中人?氣息很純喔。」

 

楚聞喜被他說到都不想承認自己是那個曾經愛上人渣的白癡了。

 

侯夏生有些詫異,他眨眨眼,看著柯天師:「你不是假的?」

 

柯天師反應很快,瞬間就明白他的意思,氣呼呼的一踹椅子:「靠杯!誰跟你假的!我是拜呂仙祖直傳門下張凌真人第五十七代弟子柯筠白!我這一輩中最有資質的人就是我!紅遍全台灣的!你同道的是沒聽過嘛!」

 

「沒有。」侯夏生搖頭。

 

「靠,騙肖!」柯筠白十分火大,一把掏出自己的名片就要往侯夏生臉前湊:「看清楚,這三個字你真的沒聽過?」

 

「北部有個很有名的暴力天師倒是有聽過。」侯夏生眉眼不動的拿過名片,看了看,輕聲道:「聽人家描述跟你挺像的。金髮戴墨鏡又矮又小個性卻很差然後看起來像流氓的天師……」

 

「誰暴力!誰矮!誰說的!誰!」侯夏生戳中了關鍵字眼,暴力天師看來都要請雷下來劈人了,他伸手就要抓住美乩童的衣領,侯夏生身手矯健的立刻閃了過去。

 

「好啊,身手不錯,很好很好。老子今天就來跟你打一場!」柯筠白愣了一愣,隨即大笑起來,下秒他興奮的向侯夏生進攻。

 

侯夏生有些嚇到,他搖頭:「我不隨便打架。」

 

「管你那麼多!你罵老子矮!」

 

「不是我說你矮的啊。是大家都這麼說。」侯夏生邊閃躲著對方,委屈的回答,一臉無辜,但他這回答卻讓柯筠白的攻勢更加猛烈起來。

 

一個天師一個乩童就這樣當場追跑起來──柯天師追,侯夏生閃,兩個人在一間小廳內就這樣跑跑跳跳,你追我躲,也不管這邊只是間小房間。

 

楚聞喜都看到呆住了,現在是怎樣,一見如故還是一見如敵,侯夏生你不是挺穩重的,怎麼跟對方玩起來了!還有你幹嘛這麼老實說人家矮啊!

 

「哇,好厲害喔。」而那名身為整件事情關鍵人的人面瘡還一副津津有味的盯著追趕跑跳碰的兩人:「喔喔小乩童不錯不錯!」

 

「不錯你個頭!閉嘴!」

 

「阿寧……」一旁被勒令不准動的柯筠青一聽見江寧的聲音,立刻淒楚的望過來。

 

柯筠白追著侯夏生跑不放,卻還是注意著柯筠青的動靜,他一邊進攻一邊大吼:「柯筠青你動一下我打十下!打給你死──等下小子你別給我跑出去!」

 

「啊,我失憶了,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好可憐喔,聞喜你的小乩童跟那個天師一見鍾情了,你就不要他了跟我一起走吧!」江寧卻還在火上加油。

 

「柯天師……那個、我們可不可以進入正題一下!」眼見現況亂到他都想要吐血了,楚聞喜終於忍無可忍,對著兩人大吼:「侯夏生你也是!給我停下來!」

 

 

 

 

「你誰啊你!叫老子停就停!」柯筠白像是打上癮了,還想要繼續下去,但侯夏生卻乖乖停了下來,他一停,對方也跟著停下,警惕的盯著他看。

 

「不跟你玩了。」侯夏生這樣說,然後優雅的走到楚聞喜身旁坐下,一副我很聽話的樣子看著楚聞喜。

 

「你跟我玩?」柯筠白不爽了,但楚聞喜更不爽。

 

看著眼前像隻乖巧小狗的美乩童,他瞪大眼有些氣的問道:「你在跟他玩?」

 

小酷哥眨著眼,很純潔無辜的回看著他,半句話也不吭。

 

看他那樣,楚聞喜沒轍了,嘆了一聲,覺得什麼緊張的情緒都被這一場鬧劇給鬧跑了,他轉頭看向一旁很想要衝過來打人的柯筠白,又嘆口氣:「柯……天師。」

 

「幹嗎?」

 

楚聞喜深呼吸了一口氣,逼著自己要有魄力的說道:「你有收顧頤然的錢對吧?你有答應她會把江寧弄回身體裡去吧?」

 

柯筠白一愣,點頭。

 

「那好,可以麻煩你快一點解決嗎?我的時間很寶貴我相信你也是,還有這傢伙一直在我手上我覺得很煩,你弟剛剛也讓我覺得很煩,我想你也應該覺得你弟很煩,不過可惜他就是這麼愛江寧,你覺得你弟太煩的話,你可以快點讓江寧回去,讓他們兩個早點解決、或是怎樣都好,啊,還是說其實你沒辦法?那沒關係,我旁邊這個是哪吒三太子的義子,他也很有辦法的,你不行就直接說,讓他來,然後等一切結束後你想怎麼跟這位打你們慢慢打!」楚聞喜覺得自己忍耐到極限了,他用力擺動著左手,擺到江寧叫不要,氣沖沖的瞪著柯筠白看:「你真的不行就把錢吐回來快滾吧!」

 

「誰說我不行的!你給老子走著瞧!」皺眉看著楚聞喜,柯筠白呸了聲,他走過來一把抓起江寧在的左手:「靠,辦正事就辦正事。老子收錢沒有在退回去的道理的。剛被我弟搞到頭暈沒注意到,你手上這怎麼回事?」

 

「人面瘡啊。」楚聞喜放棄把手伸回來了,從江寧出現到現在,他的左手簡直就是沒有自主權了,他都習慣被人這樣突然抓住了。

 

侯夏生看著他握住楚聞喜的手,一副很想要搶回來的模樣,柯筠白一見到他的目光,立刻道:「我檢查一下。」

 

「好哥哥,握輕一點、輕一點,人家是小人面瘡,很脆弱的……」江寧還在裝,哀哀叫的揮動著手。

 

「叫屁!給我閉嘴,你是這邊最沒發言權的!」柯筠白惡劣一笑,繼續用力的整治著江寧。手是楚聞喜的,他自己也會覺得痛,不過見到江寧吃癟,他也開心,便也不阻止柯筠白的動作。

 

「哥!別這樣!」柯筠青在一旁看的不忍心了,卻又不敢過來,哀求的叫聲卻不小,柯筠白白了他一眼。

 

「我怎樣?我又沒怎樣!你閉嘴!給我定住!動一下打給你死!」又呸了一聲,柯筠白捧著楚聞喜的手細細看了起來,他扯扯江寧的手又拉他的嘴戳他的眼,動作自然流利的讓人覺得他好像在趁機報復,邊看還嘖嘖有聲道:「好樣的、有趣、離身的魂魄可以變成這樣還真奇怪……」

 

「所以你到底行不行?」楚聞喜冷哼一聲,事到如今他也沒耐性了,什麼天師三太子趕快找個人把江寧趕走最重要,他已經受夠這一切了。

 

「當然行。」放下楚聞喜的手,柯筠白拿下墨鏡,露出姣好的面貌,從容貌看來他跟柯筠青果然是兄弟,面容都有五分相像。

 

他冷冷一笑,戳了戳江寧:「再來十個這樣的貨色,老子也辦得到。不過就是魂魄離體,有什麼難的。」

 

楚聞喜聽到答案,欣喜道:「馬上就可以送他回去嗎?」

 

柯筠白切了聲:「馬上馬上馬上,最好是可以馬上,那個顧頤然要我馬上,我這死老弟也要我馬上,你也要我馬上,你們都以為這麼簡單的啊?媽的隔行如隔山不懂就不要亂催!就說了幾百次要天時人和!再給我等一會,老子先去擺壇!」

 

說罷,他便轉身走了出去──拖著柯筠青走的。

 

 

柯筠青被拖著走也不敢反抗,但還是依依不捨的喊著江寧,柯筠白又賞了他一拳:「叫叫叫!再叫人的心不向著你也沒用啦!來幫我擺壇!」

 

顧頤然也在同時回來了,時機湊巧到楚聞喜想問她說是不是算好的。她跟柯筠白在門口相遇,兩個人談了一下,她便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工作上有點忙。」顧頤然歉然道,她瞄了楚聞喜的左手一眼後,有些倉皇的把眼神別了開來:「江寧昏迷這段時間,公司也有些混亂,所以……」

 

「嗯……妳辛苦了。」看顧頤然的態度,楚聞喜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平素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突然變成這樣,一般人要馬上接受也挺困難的。

 

而江寧一見顧頤然進來,便又裝死裝得更厲害,眼睛乾脆閉起,連聲音都不發出。

 

顧頤然說:「柯天師說,他先去擺法壇弄東西,等會好了會來叫我們。」

 

楚聞喜點點頭回道:「嗯。」

 

一時間又安靜下來,他們三人,侯夏生又自在的喝起茶了,喝到楚聞喜都想問他你是不會尿急嗎?還是到底有多口渴?雖然他能理解侯夏生是局外人,陪他來這邊已經算是非常的仁至義盡,而且就各種立場看來,他是不發話為妙,但見到這美乩童這麼悠哉的樣子,身在其中的楚聞喜就忍不住肚子裡起了點微妙的酸意。

 

在侯夏生喝茶、他跟顧頤然不相看、江寧閉眼裝死的情況之下,整間房氣氛顯得尷尬。

 

「那個、要等柯天師一下,在這之前,我可以問個問題嗎?」靜了一會,顧頤然叫人又送來一壺新茶後,她吸了口氣,看了過來。

 

「什麼?」楚聞喜覺得難受極了,他不知道那個柯天師的天時到底是什麼時候,而且他也不想要跟顧頤然共處一室,還要被對方問些什麼問題……畢竟他們倆人的關係,怎樣說來也不是會在一起談心聊天的那種。

 

但他現在根本無處可逃。

 

「江寧,為什麼會跑到你手上呢?」看了侯夏生一眼,顧頤然似乎判定對方是在這邊也無所謂的角色,她攏了攏頭髮,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直視著楚聞喜。

 

她的目光炯炯,一如多年前,楚聞喜在那場婚禮上時看到的,那麼堅毅,那是不容許別人不受她掌控的眼神。

 

不得不說,楚聞喜其實挺害怕像顧頤然這樣的人的,尤其是女人,感覺上,十分可怕。

 

見楚聞喜一時沒有回答,江寧仍在裝死,顧頤然又問道:「我、很確定江寧現在的情人只有小柯一個……其實他跟我結婚這幾年,也挺安分的,偶爾偷吃一兩回我也就算了。」

 

說到這邊,她嘆了口氣,看著江寧,像是拿他無可奈何:「當初結婚也是我逼他的,其實在一起的第一年,我就知道我跟他不能長久了,但我一直不死心……」

 

楚聞喜有點想尖叫,他一點也不想要知道江寧跟顧頤然之間的什麼鳥事屁事!但對方卻無視於他的心情,擅自說了下去。

 

真是有夠討厭的,楚聞喜並不喜歡像顧頤然這樣的人,好像先說出來些什麼委屈,就先贏了些什麼一樣──妳跟他在一起不適合,難道我就要可憐妳嗎?楚聞喜很想要這樣嗆對方,但是又覺得這樣給她難看不太好,終究是咬牙吞下這些抱怨。

 

「第二年開始他就不太安分了……以往他那些情人我也就算了,可是唯獨你……」沒有自覺自己的問題,顧頤然仍舊看著他,那眼神像有些怨恨了:「就我知道的,你是跟他交往最久也最安定的一位,楚先生,我也知道,江寧在離開你後其實挺想念你的,他這些年外遇的幾個對象,都有像你的地方……這樣你還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跑到你那裏嗎?」

 

「我不知道。」看著顧頤然這樣,不知道為何,楚聞喜突然有種可憐對方的感覺,但、可憐又如何?誰可憐過當初被拋棄的他呢?想著這些,他冷冷一笑:「顧小姐,妳現在問我這些有些好笑了,我想妳自己其實是最清楚的人,不是嗎?至於江寧有些什麼想法、為什麼跑來我這,妳跟他當夫妻這麼多年,多少也明白吧,何必問我這個已經跟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呢?」

 

「……抱歉,我失言了。」顧頤然臉色一白,默了幾秒後,別開目光說道。

 

「不會。」看見對方的姿態,楚聞喜並沒有勝利的快感,五年七個月前他在這段感情上輸了,也不會因為在五年七個月後在嘴上贏了顧頤然而感到快活。

 

傷害早就已經造成了,那些過去的痛永遠都會留著,印在他的心上,不會因為現在發生些什麼而改變──就算知道江寧在離開他後仍舊想著他、外遇的對象跟他很像,那又如何呢?

 

楚聞喜不明白,他不明白顧頤然說這些是在想什麼。

 

龐大的沉默又籠罩下來,楚聞喜真的非常想逃開這裡──而侯夏生在此時,卻握住了他的手。

 

 

 

顧頤然像要逃避這場尷尬般的,隨後起身,說要去外頭看一下,她說道:「我有些不放心,先過去看看,那位柯天師有點……嗯,要求挺多的……」

 

她語帶保留的這樣一說,楚聞喜反而不想問她,只是微笑:「慢走。」

 

顧頤然沒想到他反應是這般,最終也只能留著他們兩人在廳內,她離去前看了下他跟侯夏生放在一塊的手,表情曖昧。

 

楚聞喜才不想理她什麼表情、想法,只是對侯夏生又突然握住他手感到奇怪,便看了過去,就見美乩童迎面對他微笑,那笑柔和又充滿著撫慰。

 

「別又皺眉了,放心,有我陪你。」美乩童那型狀優美的唇一開一闔,看得楚聞喜又是一陣心跳飛快。

 

那一剎那,他幾乎說不出來話,在這裡,楚聞喜其實沒有一刻的安心,他全身上下好像被煩躁給侵襲一般的難受,明知道急也沒辦法,他也盡量忍耐了,可是那些焦躁的情緒還是無法驅散;但侯夏生光只是這樣,握著他的手,對他笑一下,他就好像被救贖一般。

 

真是不可思議──在這須臾之間,楚聞喜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真的……有點栽了。

 

栽下去了,對於侯夏生這個人。

 

這是吊橋理論嗎?在心跳加速、情緒緊張無法控制時容易喜歡上當下看見的人的那種感情嗎?而一份喜歡,可以這麼快嗎?他不知道。

 

楚聞喜還是覺得很不安,眼前的這個人表現出來的許多地方,太過的美好,不是他自己覺得能夠承受的;但他的內心卻又無法抑止的,在貪求著這些。

 

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張口無言,看著侯夏生好一會,對方直率的目光最終又讓他又讓他狼狽的別過了頭。

 

但他沒有把手抽回來,楚聞喜就讓侯夏生這樣握著他的手;青年的體溫很舒服,手的觸感也讓人感到安心,他們就這樣交疊著彼此的手,慢慢的,楚聞喜腦中只想著對方,想著想著,心緒就沉澱了下來,他感到無比的安心。

 

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讓楚聞喜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在沸騰的水中又泡進冷水裡又被丟進溫水裡,情緒起起伏伏的,萬分複雜。

 

「……謝謝你。」踟躕了好一會,楚聞喜才忐忑的轉過頭,看向侯夏生。千頭萬緒,最終也只能化做這一句。

 

侯夏生沒有回答,只是微笑,然後,慢慢的將頭靠近了楚聞喜的,很近,很近,近到他可以數著對方的眼睫毛,近到他可以看到他的毛孔,近到他發現這個乩童的皮膚有點好得過分──近到楚聞喜的心跳得飛快起來,他僵硬的無法動作,眼睛瞪的老大的看著對方,連呼吸都屏住,不知道是要退還是往前,現、現在是要怎樣?

 

「楚……」侯夏生蓋著他的手握得很緊,他那獨特的聲音聽起來很迷濛,他那溫柔的眼神看起來好像在渴求些什麼,楚聞喜想,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我要不能呼吸了等一下下下別那麼──不對現在這場合不應該這樣吧──要、要親……親過來了嘛可惡──我──

 

STOP!」就在楚聞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的時候,被遺忘了很久的江寧大叫了起來。

 

那一叫令楚聞喜的脖子扭了下,他尷尬的把臉往後退:「江寧!」

 

侯夏生嘖了聲,慢慢的把腦袋縮了回去,

 

你嘖什麼?楚聞喜深呼吸了一口,都不知道剛剛是怎麼了是怎麼了──

 

「性騷擾!救命!有人要性騷擾!」江寧扭曲著臉大喊起來,他用力對侯夏生揮動著小拳頭:「聞喜!你不要被迷惑了!這個神棍剛剛要色誘你啊!別怕!我來救你了!」

 

……救屁!我寧願被他色誘也不用你救!內心浮現這個想法的楚聞喜紅著臉用力朝對方打了下去。

 

「不!聞喜!」江寧還在哭嚎。「你不可以這樣!有了新人忘舊人!」

 

「舊人個頭!現在的你連舊抹布都不是!」楚聞喜怒罵,而不知這句話是戳到侯夏生哪個笑點,那個美乩童突然噗嗤一聲,摀住臉抱著肚子悶笑起來。

 

由於他笑得太過誇張,楚聞喜跟江寧俱是一愣。

 

「喂!我這邊好了!」就在此時,那柯筠白又走了回來,他趾高氣昂的抬著下巴衝到楚聞喜面前:「過來吧!」

 

 

楚聞喜一征:「這麼快?」

 

「你是要多慢?擺過幾百次了熟到閉著眼睛還可以倒立擺沒問題。」柯筠白露齒冷笑,然後白眼看向他跟侯夏生交握的手:「原來你們是情侶?」

 

「他們不是!」江寧大吼起來:「別亂說話!臭天師!」

 

「給我閉嘴,你再多吵一句我就讓你回去之後變白癡。你別忘了,你把我弟搞得很慘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沒人跟你講話你就給我乖乖當啞巴!」柯筠白冷瞪過去,要脅的說了一句,江寧嚇得立刻閉緊嘴。

 

江寧那副孬樣,讓楚聞喜徹底知道什麼叫做惡馬惡人騎了……

 

不過柯筠白那話一出,楚聞喜立刻心虛的把手縮回去,侯夏生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先站起身:「走吧。」

 

那一看跟主動撇清的態度讓楚聞喜感到心虛起來,他連忙起身,瞪了柯筠白一眼,想要撇清又覺得怎麼說都彆扭:「那個、他只是我朋友……」

 

柯筠白邊走喲了聲,像是明白些什麼,表情怪異的笑笑道:「也是啦,這小子配你可惜了。」

 

什麼意思!楚聞喜聞言甚怒,但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正氣得想踢對方一腳時,走到門口的侯夏生又轉了回來,一把拉住他的手,淡然看向柯筠白:「別欺負人了,幼稚。」

 

說罷便帶著楚聞喜往前走,維護的意味甚重。

 

「什、什麼?你說誰幼稚!」柯筠白大怒,追了過來,一副很想揍侯夏生又不知該從何揍起的模樣。

 

「誰答腔就說誰。」侯夏生抿嘴輕笑。

 

「臭小子,你從剛剛就看我很不順眼對不對!」柯筠白臉色青白,但又自覺自己這樣跟一個小子計較很蠢,舉起手動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沒有啊。」眨眨眼,美乩童還是很無辜:「你別想太多了。」

 

「誰想太多!你從頭到腳都散發看老子不順眼的氣息!媽的我們同行耶!」柯筠白碎唸起來,他人倒也不壞,沒要刻意找侯夏生麻煩,只是動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子,別這麼囂張,或許你以後還有地方需要大哥我幫忙!都是這行的,你懂的!」

 

侯夏生露齒一笑:「別擔心,我上頭那個比你還厲害。」

 

「靠!三太子了不起,還不是常找我師父喝茶聊天打架。論輩分他們又沒差多少,你家上面那個跟呂仙祖又不一樣,呂仙祖他救人濟世、斬妖除魔、濟困助人,可是──」

 

「但是我聽乾爹說呂仙祖常常打輸他……」

 

「誰輸了!哪是仙祖讓他!」

 

「喔──」

 

「你拖長音是怎樣?不信嘛!你別聽三太子亂講,他們喔──」

 

楚聞喜頭疼的看著前面一個激動一個淡然的兩人在對話,有種侯夏生果真不是簡單人物的感覺,他根本就是在玩弄柯筠白,雖然這個天師那麼容易被挑撥也是他個人的問題啦,但你非得這樣玩他嘛?

 

不過被玩得那個笑得很開心……楚聞喜看著柯筠白的臉,想,其實對方是欣賞侯夏生的吧?

 

跟侯夏生鬥嘴的同時,柯筠白也不忘帶著他們往二樓的另一邊走,繞過一間像是小客廳的地方,走沒幾步路就到了一間頗大的臥室。

 

一進房門,就見許久不見的“真正的”江寧躺在床上,床旁放了不少維持生命的儀器,柯筠青正癡癡的坐在床邊,握著江寧的手,憐愛的撫摸著他的腦袋。

 

顧頤然則靠在落地窗那裡,窗戶開著,她抽著菸,遠眺山景,像在沉思,一副什麼也沒看見的模樣。

 

床前擺了一張桌子,上頭煞有其事的舖了一張紅色桌布,放了香爐點著香火,還有五個白色小碟子上頭放著類似米、豆子之類的東西,以及兩個青銅搖鈴、一把桃木劍,甚至還點了兩支蠟燭,江寧的床旁還立了四個紙人,看起來像是神兵天將,並不是普通的紙人。

 

楚聞喜沒想到陣仗會這麼大,又見到床上的江寧,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那真的是江寧,不是手上那個小小的人面瘡,是他五年多來沒有再見過的人。

 

江寧看來老了一點,他本來就比楚聞喜大,如今也三十一了,就算再怎麼會保養,多少還是會跟二十歲出頭時不一樣;而他由於長期昏迷,看來膚色蒼白、削瘦許多,靜靜躺在那邊,其實看來還是跟從前一般好看。

 

那曾是楚聞喜最喜歡的容貌,最愛的人。

 

「好了,人也帶來了,準備開壇吧。柯筠青你別像個智障一樣的一直在那邊,他死不了的,給我滾開。」柯筠白倒是不囉嗦,邊脫掉西裝外套,看了楚聞喜一眼,要侯夏生放開他的手:「楚先生,那邊有椅子,你坐。」

 

他指著江寧床前的一張椅子。

 

 

 

 

等楚聞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坐了下去,他全身僵硬的坐在那兒,看著眼前的江寧,他手上的小江寧卻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還對著他眨眼。

 

柯筠白正指使著其他人,除了他之外的人都不能隨便開口。

 

「老實說,這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離魂並不少見,但離了的魂魄附在一個人身上,變成人面瘡這樣的東西,還能說能談,這我還真的沒見過。古籍上有看過幾例,但處理的方法皆不明,而且那些附體的人面瘡,大多都是孤魂野鬼或是與附體之人有深仇大恨……楚先生跟這東……江先生我想應該沒什麼深仇大恨,而且這混……江先生也不是孤魂野鬼。」摘下墨鏡,認真講解的柯筠白如果除去那頭金髮跟看來著實沒什麼品味的西裝,光看那張臉其實還挺有氣質的,不過看得出他真的對江寧很不爽。楚聞喜實在很想吐槽,你不用勉強自己叫對方江先生!這邊的每一個人除了你弟外沒人會在乎!

 

他捲起襯衫的袖子,看向一邊的侯夏生:「老實說,雖然我是個天才,任何疑難雜症都沒在怕,不過還是有些不好的預感。旁邊那個同行的,如果有問題幫我照看一下。」

 

侯夏生笑了,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正懶洋洋的靠在牆壁那裡:「我叫侯夏生。」

 

是個天才還要人幫忙照看!這是什麼天才啦!楚聞喜一邊吐槽一邊感到分外緊張,但不知為何,看見侯夏生站在那,就頓時覺得心安起來。

 

「喔,好名字。」柯筠白也笑了,轉頭又叮嚀那個正顯得躁動不安的柯筠青:「你不准給我亂動。」

 

柯筠青一臉委屈,不過還是乖巧的應聲好,顧頤然則什麼話也沒說,仍舊維持原本的動作不變,淡漠的神情不知道她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柯筠白安排好後,隨即套上一件鮮黃的道服,顯得有模有樣。他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懷錶開始看時間。懷錶是怎樣?楚聞喜已經無力到都不知道該從何罵起。

 

時間就在沉默中流逝,柯筠白看了時間好一會後,放下懷錶,拿起搖鈴,他拿著搖鈴的手沉穩有力,鈴鐺在被拿起時連一絲聲響也無發出,直到他重重一搖,清脆的「叮──」一聲流散在沉靜的房間內。

 

「拜請──」只見柯筠白一手搖鈴一手持劍邊舞動,他張嘴流利的唸出一串台語,楚聞喜隱隱約約只聽得懂有請王爺還是什麼神,四方諸鬼之類的,他的姿態強勁優美,十分有氣勢,他跟侯夏生在起乩時的姿態很像,但又有著微妙的不同。

 

侯夏生的起乩姿態優美的彷彿在跳舞,像是場藝術表演,迄今讓楚聞喜想來還有種不真實的美感。

 

柯筠白的卻會讓他想到他從前跟母親去看媽祖繞境時那些八家將之類的感覺。身在人間,半似鬼神半似人。

 

到後來柯筠白動得越快,唸出來的字句卻是字字清晰,鏗鏘有力。搖鈴聲也是,一聲又一聲,那間隔十分的完美,彷彿計算好。

 

楚聞喜只覺得隨著那陣陣的話語與讓人莫名煩躁的鈴鐺聲,他開始渾身發冷起來,而手上江寧所在的地方卻是一片灼熱。

 

等到柯筠白唸到江寧的生辰八字、召還他散失魂魄時,手上的人面瘡卻發出一串尖叫聲。

 

那聲音不像是人類可以發出的聲音,尖銳刺耳,彷彿在承受龐大的恐懼與痛苦。比拿指甲劃玻璃還刺耳,比楚聞喜小時候看外婆殺雞時,雞發出的慘叫聲還可怕。

 

「不要──不要──」

 

手上的人面瘡,突然臉上泛出一片黑氣。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米利藍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