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楚聞喜都不知道自己回到家的,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好一會,而手上的人面瘡正拼命掙扎。

 

江寧動的厲害,剛剛他貼了好幾層膠布,此刻居然也被他弄到快破開,真不知他那麼小一個是哪來的怪力;注意到楚聞喜看他,江寧的眼神立刻變得楚楚可憐起來,充滿哀求。

 

剛剛才被告白的感覺全都被沖散去,或者說,一看見手上這東西,就算想要對侯夏生的話小鹿亂跳幾下,他的小鹿也不敢跳了。楚聞喜嘆了聲,將膠布撕開來。

 

才一撕開,江寧揮動起小手大叫道:「聞喜!你不可以相信那神棍的花言巧語!他外作賢良,內藏奸狡!」

 

「他那也叫花言巧語,你當年對我說的那些是什麼?巧言令色花言巧語才是在說你,還有什麼外作賢良,內藏奸狡,你說他人之前怎麼不先摸摸自個良心?」楚聞喜倒向沙發,想也沒想的就反駁道。

 

江寧眨著眼,一副委屈樣:「聞喜!」

 

「別叫了,這兩天聽你叫我的名字,我都快吐了……江寧,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煩我?」抓過抱枕抱住,楚聞喜將左手抬到眼前,冷笑道:「我真搞不懂,你到底以為自己有什麼立場說這些話。」

 

不待對方反駁,楚聞喜又說道:「說真的,這兩天聽你混帳話說一堆,我還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們都分開這麼多年了,你有老婆還在外頭有小三,跟他們比起來,我早就是個舊人了,你跟我更是連情分這種東西都沒半分了,你現在在我面前裝模作樣,說了一堆,我只會感到噁心……江寧,你到底在想什麼呢?難道你以為,就算我離開你,也不能跟別人在一起嘛?」

 

江寧嘟著嘴,沒有回話。

 

楚聞喜見到他那副樣子,只覺可笑:「算了,要你這人真說出一點真心話來,我看要你再死一次還比較快。不過你放心……我跟……侯夏生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

 

江寧不吭聲了,他轉著眼珠子,望天花板看地上看來看去,就是不看楚聞喜。

 

「他只是錯覺吧,雖然我不懂他喜歡我什麼。」看著江寧的古怪姿態,楚聞喜也沒說什麼,他想了想,覺得自己居然只能跟個人面瘡、還是前男友的人面瘡說這些,禁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

 

被侯夏生告白,他開心嗎?很開心,開心到楚聞喜都覺得可怕,心臟在那瞬間跳得好快,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開心到差點無法呼吸,腦袋無法思考。有多久沒有這樣心動的感覺了呢?

 

很久了。自從離開江寧後。當年,江寧也常常讓他享受那樣的感覺,心跳著,像只為對方跳動一樣;只要愛的那個人做出一點小事來討自己歡心、說出一點甜言蜜語,他就會這麼開心,曾經想要快樂,很簡單就能夠得到。

 

但到如今,他已經很久沒有嚐到那樣的快樂了。

 

想起酷少年那白淨的臉龐,認真的話語,還有常常紅起來的可愛小耳朵,想起對方那美好而單純的氣息,楚聞喜就感受到心中深處,那份無法抑制的衝動與快樂。

 

但他卻又不想要那份快樂。或者說,他害怕。

 

太可怕了……已經成為一個徹底膽小鬼的他,無法承擔那樣的快樂,那樣的衝動,那樣的美好……

 

「我都二十七了,論姿色可能還有一點,但再過沒幾年也是個老男人了,他還這麼年輕,怎麼想也知道不該跟我栽在一塊。還有不說年紀方面,論其他的,我自己很明白根本配不上人家。」閉上眼,楚聞喜深呼吸了一口,緩緩說道。

 

他在說給江寧聽,同時,也在說給自己聽。

 

是啊,他怎麼配得上對方呢?腦海裡浮現那道絢麗的身影,站在重機旁,陽光灑落在他身上的模樣;起乩時,那聖潔不可侵犯的臉龐;用餐時,認真吃飯的舉止;對自己說要陪他上台北時的堅決……說出我喜歡你時,那又懊惱又認真又害羞的模樣……怎麼配得上呢?他到底何德何能,讓對方喜歡上他……

 

江寧嘴張了張,像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來,他低聲道:「聞、聞喜……」

 

「不過,我還挺開心的。」楚聞喜做了這兩天來第一次的舉動,他輕柔的摸了摸江寧的臉:「被一個小帥哥告白,還是一個帥得這麼天怒人怨的帥哥,我應該說此生無憾了吧?」

 

「聞喜……」

 

「江寧,我很討厭現在的自己。」楚聞喜說,他望向天花板,「非常的討厭……也討厭不打算改變的自己……但要怎麼改變呢?江寧,你看,你也沒什麼改變,明明都結婚了,居然還敢在外頭跟人廝混……人啊,要改變……好難……」

 

說畢,楚聞喜再也沒吭聲,他把左手伸到沙發下,就這樣一直望著天花板。

 

他想,要收拾一下東西了,去台北啊……不知道一天能不能夠解決掉,江寧會有這麼簡單的回到自己身上嗎?啊,他還要去找出電話,問朋友說江寧現在在哪裡……好麻煩……還要見到江寧他老婆,得想想怎麼跟對方解釋自己知道江寧被砍的事情了……

 

是說,不知道他那個什麼外遇對象碰不碰得到?楚聞喜其實還挺想看看那個人的,看是怎樣一個笨蛋,跟他一樣愛上江寧這人渣……看是怎樣一個人,居然傻的砍了江寧一刀。

 

又是怎樣的愛恨,才做得出這樣的一件事情來?因為愛極,才會有勇氣去做出這些,對方擁有的,是當年自己沒有的勇氣……該說欽佩嘛?楚聞喜笑了,或許是吧……

 

想著想著,楚聞喜睡著了。

 

江寧也沒再吵他。

 

在睡著之前,他還想著,要怎麼面對侯夏生呢?是要委婉的拒絕對方的告白,還是徹底裝作沒那回事……而不管怎麼想,都沒有一個好的答案。

 

楚聞喜突然害怕明天的到來了──他害怕,傷害到侯夏生。

 

為什麼要喜歡我呢?為什麼要告白呢?我為什麼要問呢?在不安詳的睡夢中,楚聞喜的腦海裡,滿是這樣自私的念頭。

 

* * *

 

晚上九點多,楚聞喜驚醒了過來,他是被簡訊聲給吵醒的,而在這之前,他正做著惡夢。

 

好久沒有這樣被嚇到跳著醒來,他呆呆的抓著手機,看著上頭的不知名電話號碼,有想要罵人的衝動。

 

抹抹臉,楚聞喜嘆了口氣,夢到什麼他記不清,只有印象是很不舒服的夢。喘口氣回個神後,他舉起左手,發現江寧居然也跟著睡著了,還睡得很熟,小小的人面瘡正打著呼嚕,兩隻小手也垂著,他晃了晃手,那兩隻小手也跟著晃了晃──太讓人不愉快的景象了!

 

不過他睡著總比醒著好,楚聞喜一直深怕他自己會忍不住把對方挖掉,所以江寧還是住嘴別吵他比較實在。有些嫌惡的把左手放遠點後,楚聞喜打開簡訊來看,原本以為只是什麼垃圾簡訊,但開頭卻讓他愣住了。

 

「楚先生您好。叨擾了。我是江寧的妻子,五年多前我們有一面之緣,不知您是否記得?如今來訊打擾,是有一事相求。江寧日前住院,目前在台北XX醫院,由於諸多原因,如果可以的話,可否請您來台北見他一面?簡訊無法詳談太多,如果您想知道詳情,煩請回電給我,號碼同簡訊號碼。顧頤然。」

 

著實被簡訊內容嚇到頭皮發麻,現在是演到哪齣戲?楚聞喜又把簡訊看了一遍,一字一字看了個清楚,又懷疑的把手機在手上翻了翻……不是假的,不是錯覺,不是作夢。

 

他又看了眼手上的人面瘡,現在到底是怎樣呢?總覺得有種要被逼瘋的感覺,不是說顧頤然跟人一起宰掉江寧?那現在又突然找他這個這麼久的前情人是怎樣。該不會江寧遺囑什麼的說他掛掉有把錢留給我吧──越想越亂,楚聞喜想到後來都要苦笑了,「想這麼多幹嘛,打電話比較快啊,智障……」

 

拍拍臉頰,深呼吸了一口氣,楚聞喜才慢慢的按下號碼。

 

電話才響起不到兩下,就被接通了。

 

「喂……楚先生嗎?」他還來不及開口,對方立刻問道,是道甜美的女聲,在沒聽到聲音之前,楚聞喜都還以為自己記不得對方的聲音了,但如今一聽到,他卻馬上就反應過來,對方真的是江寧的妻子。

 

五年七個月又十二天前,對方就是用那樣甜美的聲音,狠狠的打擊他的。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是。」苦澀的笑了笑,楚聞喜想,五年前的自己如果知道在五年後,他會再跟對方牽扯上,會不會覺得很可笑。

 

「太好了,我剛剛在傳訊息的時候很怕你不理我。」顧頤然的聲音聽來有些緊張:「那個……真的是很抱歉,突然打擾你……」

 

「不,沒什麼……」楚聞喜聲音乾乾的回答著。

 

「那個……」顧頤然頓了頓,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啊、要說些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太尷尬了,楚聞喜真覺得現在這景況非常的可笑。

 

一時間,電話裡只有他跟顧頤然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在傳達著。

 

「江寧住院了?」不過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楚聞喜又看了下手上的人面瘡,問道。

 

「嗯……出了點事情,他現在在醫院裡昏迷不醒……那個,怎麼說呢,楚先生,我接下來說得事情可能有點、不合常理,或者該說很玄,但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希望你能夠聽一下,就、江寧他現在雖然昏迷了,但怎麼講呢……」顧頤然仍舊說得遲疑。

 

這讓楚聞喜感到奇妙,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女人說話不該是這樣子的,雖然只講過幾句話,但那一次見面,他就知道對方不是簡單的人物,講話有條有理,而且十分喜歡掌控主導權。

 

隱隱約約間,楚聞喜有種感覺,好像能夠知道對方到底想說些什麼。

 

「他在我這。」楚聞喜打斷了顧頤然的話。

 

「什麼……」顧頤然一愣。

 

「我說,江寧在我這裡……或者該說魂魄在我這裡。如果妳要說的是什麼很玄的事情的話。」繼續盯著手上的人面瘡看,楚聞喜慢慢的,一字一句道:「我沒有騙妳,是真的,我想妳應該也是要說這方面的事情……是嗎?」

 

「我的老天……」顧頤然抽了一口氣:「那個天師不是騙人的……」

 

「什麼?天師?」這下換楚聞喜愣了。

 

「是、是的……那個……我不知道江寧在你那邊……就,他的魂魄在你那邊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情況實在有點複雜……」顧頤然吞吞吐吐,明顯對自己要說出來的事情也很沒個準或是自信:「怎麼說,我自己原本也是不太相信的……」

 

「沒關係,妳慢慢說。」楚聞喜嘆了聲,看看手上睡得正沉的人面瘡,有種好想用力打下去的衝動。

 

 

 

顧頤然嚥嚥口水,便繼續說道。

 

她簡單的交代自己發現江寧外遇,然後她去抓奸的事情。

 

「當時出了點意外,我一時生氣就……拿東西砸他,然後他那個外遇對象,也跟著拿小刀捅了他一下。」顧頤然苦笑起來:「他那個外遇對象很愛他的樣子……」

 

楚聞喜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不說話,顧頤然笑了好一會,又繼續說了下去。

 

當時他們正在爭吵,氣頭上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舉動,直到發現江寧倒在地上昏迷,她跟那外遇的對象才回過神來,趕忙叫救護車送人去醫院。

 

到了醫院,經過急救後,江寧順利救了回來,幸好被砍傷的地方不是要害,敲到腦袋也沒有造成什麼大傷,醫生說人沒有大礙,住院個幾天就好。當時顧頤然看那個外遇對象,好好一個大男孩整個人憔悴沮喪的坐在一邊,有種跟對方同病相憐之感,便也不打算報警處理,兩人就在醫院等江寧醒來。

 

「可是,他沒有醒過來。」顧頤然說。「半個多月了,人一直都沒有醒來,不管怎麼檢查,他都沒有問題,傷口也好了大半、腦袋也沒傷到,但他就是沒有清醒。醫生也束手無策。」

 

「其實,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外遇了。」顧頤然嘆道:「但這卻是我第一次去抓奸,老實說,這麼幾年下來這樣跟他折騰,我真有些受不了。」

 

楚聞喜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更甚來說,他半點想要安慰的想法也沒有,畢竟這場婚姻、江寧這個人是她自己選擇的。

 

發現楚聞喜沒有回應,顧頤然大概也是發現自己正在通電話的人,不是能夠讓她抱怨的對象,忙說了聲抱歉,又繼續說了下去。

 

顧頤然苦笑道:「而我們雖然沒有報警處理,但這件事情還是被對方家人知道了,柯先生的哥哥就鬧了過來,要把柯先生帶走。」

 

聽到不認識的人,楚聞喜疑惑的問道:「柯先生?」

 

「啊,我忘記說了,就是他那個外遇對象,嗯、姓柯。柯先生在這段時間,每天都來陪他……他一直跟我說,他很愛江寧……他不奢望能夠跟我搶他,只希望能夠在他醒來前可以陪他,我看他一副都快跟著江寧一起死的樣子,也只好讓他陪了……其實,有更多的原因是,我也不想要面對他了,我對江寧的愛,老實說都要被折磨光了,現在有人願意幫我陪他,我自然是樂意的。」顧頤然苦笑道:「他啊,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讓人家對他死心蹋地……」

 

楚聞喜聽著對方的話,有種複雜的感覺,顧頤然對他說了這麼多,又想要表達些什麼呢?她把曾經被江寧拋棄的自己當作同伴了嘛?真是……有些哀愁。

 

「不好意思……」又沉默了下,顧頤然嘆了一口很長的氣,才又說:「總之,就是柯先生的親人,他哥哥來了,要把柯先生帶回去,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柯先生還是個大學生,為了江寧這陣子都沒去學校,他兄長非常的生氣……但柯先生自然不願跟著走。沒想到的是,他哥哥一看到江寧,就說了句:『三魂丟了兩魂,七魄走了四魄,跟死差不了多遠,你還守著這快死的人渣幹嗎?』,就要把柯先生帶走。」

 

「結果柯先生一聽,立刻跪在地上抱著他哥哥的腿哭了起來,求對方救江寧。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柯先生的兄長,是名天師。」

 

「原本我是不信的,畢竟什麼三魂七魄的,實在太玄了,我一向是唯物主義者,不相信這方面的事情的。但是柯先生很堅持的說,他哥哥真的是名天師,還很厲害,他說得信誓旦旦,但那名天師態度卻很差,最後他氣沖沖的走了,而柯先生還是一直希望我讓他哥哥來救江寧……後來我請人去查,也證實了對方真的是名天師,在業界很有名。」

 

「當下我也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精神,請對方來幫忙。」顧頤然又苦笑了起來:「不過柯先生的哥哥,柯天師也真是個狠角色,他說要幫忙可以,但錢是一定要的,坑了我不少。」

 

聽到這邊,楚聞喜差點喊聲:「坑得好!」不過這樣太白目了,他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口,只是問道:「然後呢?」

 

「我原本想說,如果都做到這樣,江寧還醒不過來,這輩子也就這樣算了,照顧他下去。卻沒有想到,那位柯天師才來擺壇做法……江寧就醒過來了。」

 

「而他一醒來,就喊了你的名字……喊了你,楚先生。」

 

 

楚聞喜愣了愣:「等等,你說他醒過來了?」

 

那他手上的是什麼鬼!

 

顧頤然說:「對,他醒來了,但只有一會,很快又昏迷過去。」

 

「啊?」問完楚聞喜自己也覺得很蠢,如果江寧順利醒來的話,那他手上這東西早就應該不見了。

 

「就是、他說了幾句話,『去找楚聞喜』、『讓他上來台北』、『不要報警抓小柯』……這樣幾句。」顧頤然又笑了,聲音不無淒涼:「完全沒提到我。」

 

「顧小姐……」楚聞喜真想嘆氣,這江寧啊,到底是要多折磨人才甘願?

 

「然後,那位柯天師就說……他只招回了一魂,情況並不樂觀。他想要硬把他的魂魄招回來,卻沒辦法。他說,似乎有其他的力量干涉著,困著江寧的魂魄。而江寧的狀況現在很危險,魂魄離體太久,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柯天師說,再這樣拖下去,頂多再兩天……再兩天,江寧就真的不行了……醫生也是這樣說的,說他雖然身體無恙,但各個數值都在下降中……之後柯天師算了幾掛後,只跟我說,叫我來找你。」

 

顧頤然說到最後,語氣隱隱有哭聲,她深呼吸了一口,問道:「楚先生,他真的在你那邊嗎?」

 

「……是。」楚聞喜看著江寧,他睡得好沉,彷彿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一樣。

 

但偏偏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他有關。

 

「楚先生……」顧頤然抽了一口氣,「你……你跟他……」

 

聽著顧頤然的語氣,楚聞喜笑了:「我帶他去找妳。我也不想要他在我身邊,不瞞妳說,顧小姐,他會出現在我這,我也很驚訝。我這幾年跟他一點聯絡也沒有,我根本就忘記他這個人了,妳別想太多。」

 

「……麻煩你了。」顧頤然囁嚅道:「我把醫院跟病房號跟你說一聲,那個,你現在應該是在台中吧?抱歉,我……稍微調查過了一下。」

 

楚聞喜無所謂的嗯了聲,被調查這件事情,他當初又不是沒被顧頤然查過。

 

「那麼,你上來的車錢那些,請讓我負擔……畢竟要麻煩你跑這趟,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不用了。」楚聞喜打斷她的話:「那點小錢我出得起。你把病房號那些用傳簡訊的過來吧,我得先收拾一下行李,我會坐高鐵去的,明天中午前會到,就先這樣了,明天見,顧小姐……不,江太太。」

 

不待顧頤然的回答,立即將電話掛上,楚聞喜下秒就是把手機丟到另一邊的沙發上,懶得再理。

 

把身體整個靠在沙發上,楚聞喜只覺腦袋裡頭混亂到快讓人抓狂,他點起菸,狠狠吸了一大口後,「好了你,別再裝睡了。」

 

舉起左手,捏著那張可惡的臉,楚聞喜口氣兇狠道:「江寧,你每次裝睡臉都這個樣。」

 

「討厭啦,聞喜還記得,人家好感動,可以不要捏著我,我會更感動的!」謹小慎微的睜開眼,江寧試圖用他的小手把楚聞喜的手挪開:「痛啊痛啊,聞喜!」

 

「痛死你好了,看痛一痛會不會就滾回去你的身體裡……你真是禍害!要死也不死得爽快一點,讓一堆人為你折騰……還有你都這個年紀了,去勾搭什麼大學生啊你!蛤?蛤?禍害國家未來棟樑這種事情你也做得出來!你真是、你真是……」楚聞喜越說越氣,打得江寧都不敢回手:「還有你那太太是怎麼回事!跟你這種混帳結婚也不把你管好點,讓你外遇?讓你外遇!」

 

「聞喜──」

 

「叫什麼叫!再叫我真的拿菸燙你!」

 

「嗚,別這樣嘛……剛剛是頤然打電話來?」

 

「你不是都聽見了。」哼聲冷笑,楚聞喜說:「我還故意把話聲調大了,你少在那邊裝死。」

 

「哎喲……別這樣嘛……」江寧還在裝傻,他眨眨眼,很無辜的看著楚聞喜:「人家現在只有一魂四魄,什麼都不知道,是個可憐的小人面瘡喲!」

 

「江寧,你少在那邊不要臉了。」又狠狠的打了下去,楚聞喜站起身:「我明天就把你塞回去!」

 

「聞喜──欸!等下等下不要又拿膠帶──這樣太不人道了,不可以這樣對待稀少的人面瘡──」

 

作勢要貼的楚聞喜把膠帶貼上去時,手一頓,停了下來,他看著江寧,眼神深沉。江寧一見他的目光,頓時又裝乖起來,眨眨眼動動嘴揮揮小手,就是不說話。

 

「江寧,我問你一句話。」

 

「什麼呢,聞喜寶貝,你問什麼,人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聽!」

 

楚聞喜冷笑,知無不言,言無不聽?真虧他說得出口。

 

「你為什麼要外遇?」楚聞喜不懂,他都已經娶了顧頤然,對方也給了他好的身分、給了他一個總經理當,他有如花美眷、有錢有勢,為什麼還要這樣貪心的到處去招惹人?

 

背叛自己的妻子、去玩弄一個大學生的真心,這樣真的很有趣嗎?那他當初呢,當初又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招惹自己?楚聞喜的內心無比的糾結,他很想要一股腦的將這些問題丟出來,但──這可惡的小人面瘡卻眨眨眼,一副善良的模樣說道:「……哎呀,都快十點了!聞喜,你不是要上台北,要快點整理行李!」

 

「剛剛是誰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聽的!」楚聞喜大怒,真想拿菸燙過去了。

 

「人家是只有一魂四魄的小人面瘡,記憶容量很小的……啊,好睏喔……聞喜我先睡了……」

 

瞪著那個裝死起來的人面瘡,楚聞喜咬咬牙,又咬咬牙,終究還是沒有拿菸燙下去。

 

但拿他膠帶把對方纏死了。

 

* * *

 

楚聞喜也沒什麼行李要整理,上個台北,再怎樣也不過一兩天,有什麼東西不夠當場再買就好。他整了個小包包,查了一下台北的天氣,放件外套進去,確定錢包有放好,就算準備好了。

 

準備好後,他去洗漱了一下,期間完全忽視江寧的存在,江寧後來也放棄掙扎了,等楚聞喜吹好頭髮,發現他又睡去。

 

上床睡覺前,楚聞喜拿著手機,看了好一會,最後才撥了電話,他邊跟自己說:「如果響三聲沒人接就掛掉、就掛掉……」

 

豈料電話才響了兩聲,就立刻被接了起來。

 

「小喜?」是楚母。

 

「……媽。」

 

「這麼晚怎麼突然打來?」楚母擔心的問道:「唉,你這孩子,好幾個月電話不打半通,現在又挑這時間打來,你喔,好啦別不吭聲,每次唸你你就這樣……怎麼啦?」

 

楚聞喜吶吶道:「那個……我明天……」

 

「嗯?」

 

「我明天有事會去台北一趟……」

 

楚母嚇了一跳,「哎喲、那那,你要不要順便回來?哎!你這孩子……真是的,好幾年不回來,突然就說要回來……哎,你怎麼不早點講,家裡現在都沒什麼菜,你跟你哥都出去了,家裡就我跟你爸兩個人,東西都煮得少了,不像以前隨時都有東西可以煮啊!你喔!啊、我明天去菜市場買,你要吃什麼?媽煮那個荷葉雞給你吃好不好?順便把你哥叫回來,他啊,現在整天伺候老婆……」

 

「媽,不用了不用了,那個,我應該不會回家,我是、有工作上去的,可能會很忙,忙到抽不了空回去……只是想跟妳說一聲……」楚聞喜說到後來有些心虛起來,他的確整整五年沒回去了,最後一次見母親,還是她自己下來台中的。「媽……對不起……」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不孝子,自私的只顧著自己,這次上台北本不想跟家人說的,但最後還是選擇跟母親道一聲。

 

總不能,再這樣自私下去了吧……楚聞喜看著床頭櫃,上次母親來時硬放在那的照片,裡頭的媽媽已經老了,跟以前那樣年輕有活力的樣子差了很多。

 

「……唉。」楚母安靜一會,最後才嘆道:「知道了。」

 

「媽……」

 

「小喜,這次就算了,以後有空就回來吧……媽很想你。」

 

楚聞喜鼻子都禁不住酸了一下,他每年都會聽到母親說這樣一句,但他卻始終沒有回去:「知道了……」

 

母子倆又說了幾句話,便結束了通話。

 

掛掉電話後,楚聞喜呆呆的看著手機,最後無力的倒向床上,把自己捲進棉被裡。

 

一夜睡去,再無夢。

 

* * *

 

隔天早上,楚聞喜很早就起床,他又整理了一下房子,把綑起來的江寧放開讓他透透氣,不管對方又要說些什麼得再把他封住,便提著行李到樓下去,打算先去便利商店買個早餐。

 

此時離他跟侯夏生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左右,可他一踏出門,就見到美少年站在那邊了。

 

他今天穿了件剪裁良好的黑色襯衫,以及刷白牛仔褲,搭配一雙軍靴,風格簡單,卻十分和襯好看,楚聞喜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子很有穿衣服的天份,渾身上下氣息清清爽爽,卻又處處透露著一股勾人的清純氣味……一個Gay一早看到這樣的畫面,對心臟實在不是很好……

 

震驚於對方來得這樣早的楚聞喜更震驚美少年在吃的東西──他拿了杯豆漿,咬著的不是饅頭夾蛋嘛!這兩種食物為什麼可以光是被他拿著就好像會發光一樣!

 

如果有什麼賣豆漿的應該找他來拍廣告的……楚聞喜想起前陣子某牌果菜汁找了國際知名的巨星來拍廣告後,那個風潮啊……

 

「嗨。」侯夏生仍舊看起來很酷,臉上的表情如常的像是昨天他根本沒跟楚聞喜告白一樣,他遞出一個塑膠袋:「這給你吃。」

 

楚聞喜本來就有些忐忑,今天著實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侯夏生,見對方態度如常,他也稍稍放下心來;雖然覺得自己實在當個縮頭烏龜當個過分

 

「……謝謝。」接過袋子,楚聞喜發現那是一公里外的一家很有名早餐店的餐點,這家早餐店生意極好,排隊往往要花十分鐘到十五分鐘,假日要排更久,手上拿著暖呼呼的早餐,不得不承認,心中有股暖流滑過。

 

「不會。」大口吃完了早餐,侯夏生走入便利商店將垃圾拿去丟後又出來,手上拎著巧克力吃了起來。

 

楚聞喜就這樣看著他靠在車上,吃著巧克力。

 

「不吃嗎?」侯夏生剝開包裝,問著楚聞喜:「不喜歡蛋餅跟奶茶?」

 

「不、不是,我挺喜歡的……只是有點疑惑……你怎麼這麼早來?」

 

侯夏生聽見這問話,蹙眉道:「家裡很吵。」

 

「啊?」

 

「沒什麼。快點吃吧。還是你要去搭高鐵的時候再吃?」歪歪頭,侯夏生似乎很喜歡巧克力,一下就吃掉半包,眼睛還瞇了起來;他的吃相很可愛,一顆一顆往嘴裡丟,小巧漂亮的薄唇會有點噘起來把巧克力豆吸住再吃下去,惹得楚聞喜忍不住盯著那粉嫩的唇看。

 

「嗯,上高鐵再吃好了。」楚聞喜心臟有些受不了的別開頭說,「那個,今天就要麻煩你了……昨天一直忘記說,很謝謝你幫我這麼多……」

 

「……不用道謝。」侯夏生伸出手,握住了楚聞喜的手,他的眼神溫柔:「我自己願意的。」

 

聽到侯夏生這樣說,楚聞喜之後想說的話有些難以吐出的卡住了,好半天他才囁嚅道:「嗯……」

 

看見他這樣,酷小子也沒說什麼,只是放開他的手,又要將安全帽拋來:「走吧。」

 

「啊……那個,我自己有車……」楚聞喜退了幾步,還是不敢看向對方。「我自己騎就好了……」

 

既然已經決定不回應對方的感情,就還是不要讓人抱太多希望,楚聞喜想。

 

「喔。」收回安全帽,侯夏生在楚聞喜看不到的地方,委屈的扁了扁嘴。

 

兩人就這樣向台北出發。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米利藍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