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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的高鐵在台中市的烏日,算是近郊區的地方。雖然楚聞喜也是住在台中市,但是要騎到那邊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一路上他跟侯夏生各騎各的,也沒有交談,等到了高鐵,兩人停好車,還是一路無語。

 

小酷哥又更酷了,漂亮的臉蛋上面無表情,心情看來有些差,他沒有主動搭話,但時不時的目光就飄了過來,發現楚聞喜回看,就會立刻把視線收回去。

 

感覺上好像在等主人摸摸的小狗小貓……楚聞喜看到他這樣,心裡感到捨不得。但捨不得又如何?對方終究不是他能得的人。

 

楚聞喜有些忐忑起來,幾次想搭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心中不斷有個聲音跟他說,人家都告白了你也別給臉不要臉的還不甩對方,你自己明明也心動嗎?幹嘛想那麼多呢!人生就是要戀愛;但是同時也有另外一把聲音在那邊告誡他,你現在還玩得起嗎?人家這麼帥這麼俊這麼俏,青春年少,未來還很長以後一定會有更多美好的際遇,你捨得讓人家吊死在你這棵老樹上嗎?這樣不好吧,楚聞喜你別造孽了!

 

兩道聲音在大腦裡撞來撞去的,楚聞喜都覺得自己快得神經病。

 

到了高鐵大廳,楚聞喜總算能開口了:「那個,你在這邊等我一下,我去拿票。我昨天有在網路上訂好票了。」

 

「嗯。」美少年乖巧點頭,「票錢多少?」

 

「不用了,沒關係,就讓我付吧。」阻止了對方掏錢的動作,楚聞喜說:「都是你在幫我,昨天你也請我吃飯了,這點錢就讓我付吧。」

 

侯夏生挑挑眉,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又沒說,他收起錢包,輕聲道:「好。」

 

原本以為對方會推辭,都有打算要堅決抵抗到底的楚聞喜愣愣了,沒想到侯夏生這麼簡單的就答應了。

 

「那、你等我一下。」也不做多想,楚聞喜就向售票口走去。

 

侯夏生點頭,指著一旁的便利商店:「我去買一下東西。」

 

「好。」楚聞喜買的票是九點整的,現在也才八點四十五分,並不急。

 

他拿完票走回去,期間不過花了幾分鐘,卻沒想到一到便利商店要找人,美少年身旁居然又圍滿了人,還都是歐巴桑是怎樣!

 

「弟弟啊,你是這邊人喔?」歐巴桑甲笑嘻嘻的抓著侯夏生的手臂問。

 

「嗯。」侯夏生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但他沒掙開對方。

 

「哎喲,真的喔,阿姨要來這邊玩,有沒有什麼地方介紹阿姨一下啊?」歐巴桑乙也笑嘻嘻的伸手摸過去。

 

侯夏生居然也沒反抗,歪歪頭,還真的要介紹起來,楚聞喜在一旁看得大窘,這是什麼活動捕蠅草!侯夏生你怎麼隨便走在路上都可以捕到人!

 

他急忙上前解救陷入困境的美少年,一把將對方抓走:「阿姨抱歉,我跟我朋友要去搭車了!」

 

不待那些歐巴桑回應,楚聞喜就把人拖著跑開。

 

「你怎麼不會拒絕一下?那些歐巴桑只是想要搭訕你啦!」趕忙把人帶去車站裡,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楚聞喜劈頭就對侯夏生說道:「還有她們都要來這邊玩了,最好是不知道台中有哪裡好玩的……」

 

侯夏生眨眨眼,原本酷酷的表情變了,他露出小小的微笑:「你關心我?」

 

「……沒有。」楚聞喜被那笑容電了一下,他趕忙甩開握住對方的手,撇開頭。

 

「喔。」侯夏生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又扁扁嘴,把目光看向遠方。

 

楚聞喜見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得帶著人先去車廂找座位,到了座位上侯夏生選擇靠窗的位置入座後,便把頭看向窗外,看起來有些憂鬱。

 

「那個、我先吃早餐喔……」也跟著入座,楚聞喜說道,他覺得自己現在好像身旁跟了一隻小貓一樣,他惹小貓不高興了,卻不知道該怎麼逗對方高興才對。

 

「嗯。」侯夏生淡淡的回了聲,還是沒有回過頭來。

 

看到他這樣,楚聞喜幾不可聞的低嘆了聲,邊打開侯夏生帶給他的早餐,這才發現不只有蛋餅,還有蘿蔔糕跟一份薯餅,份量很豐盛,心中又感動了一下。

 

而他邊拿起餐盒,就見到左手上的江寧正瞪大眼盯著他看,擠眉弄眼來去的,想想這樣一直悶著他也不好,看看四周,旁邊座位都沒有人,便放心的把手上的繃待拆掉,邊拆還邊說道:「你給我安靜一點!」

 

「聞喜──」一被解放開,江寧立刻可憐兮兮的喊了起來。「我好餓!」

 

「閉嘴啦。」夾起一塊蛋餅塞進江寧嘴裡,楚聞喜沒好氣道。

 

「嗚嗚,聞喜你都不對我好一點,我們再一下下就要分別了……」

 

楚聞喜冷哼聲,繼續吃著,不想回應。

 

江寧沒兩三口就吃完了蛋餅,又吵著要吃蘿蔔糕,楚聞喜見不得他煩,還是塞了幾口給他。

 

這期間列車發動了起來,高鐵楚聞喜是第一次搭,車子上座位的確很舒服,速度也平穩快速,他邊吃著早餐,邊好奇的張望著,也不敢跟侯夏生多說些什麼,等吃完東西後,便打算閉上眼休息一下。

 

他想,還是少跟對方多點牽扯比較好……但江寧卻沒有這麼輕易放過他。

 

楚聞喜才打算再將對方包起來的時候,江寧突然對著侯夏生大喊:「臭小子!我想到了,昨天你說你喜歡我們家聞喜是不是!」

 

 

 

 

楚聞喜驚了一驚,他手足無措的想要將江寧那張臭嘴遮住,侯夏生卻立刻轉過來看向他,害得他要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尷尬的頓在那。

 

酷小子面無表情,臉上無悲無喜也無慌張,雙眸清澈,他看著楚聞喜,回答著江寧的問題:「嗯。我喜歡他。」

 

楚聞喜被他這樣一看,頓時呆了。

 

第一次被告白,是震驚,第二次告白,楚聞喜的心彷彿來了個七級大地震,震得他更加不知所措,心都彷彿要被震倒。

 

「為什麼?」江寧呲牙裂嘴的問道:「我看你也跟聞喜不熟!說!你為什麼會喜歡他!」

 

侯夏生歪歪頭只看著楚聞喜說:「你想知道嘛?」

 

還在震驚中的楚聞喜恍神回道:「什、什麼?」

 

江寧大吼道:「我想知道!」

 

侯夏生握住了楚的右手,看了江寧一眼:「不是問你,我是問楚。你安靜點。」

 

江寧被那麼一看,又蔫了下去,嘴裡像含了顆滷蛋一樣,咕嚕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楚聞喜呆愣的張著嘴,不知該怎麼反應,被侯夏生握住的手是那麼的燙,心跳的是那麼的快,而對方那純粹的目光又是那樣的灼熱──他想知道,想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喜歡上他──但他又不想知道……知道又能如何呢?他早就決定不跟對方有再多的關係了。這次送江寧走後,就該結束這一切的……他、他……

 

「如果你想知道,我就說。」侯夏生的目光很溫柔,他憐憫又憐愛的看著楚聞喜,那樣的眼神彷彿明白一切,明白眼前這個人的膽小,他的雙眼真的像會說話一般,說著,別擔心,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太溫柔了,讓楚聞喜幾乎承受不住。

 

「不、不用了……」幾乎是狼狽的轉過頭,楚聞喜低聲說:「那個……真的不用了……抱歉。」

 

說出那句抱歉時,楚聞喜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抱歉……」

 

他素來也算是口齒伶俐的人,但這兩天面對侯夏生,不知怎麼的,居然連往常一半的水準也無法發揮,總是想說些什麼,卻都無法順利說出。

 

那句抱歉含有許多意思,聰慧如侯夏生又怎會不明白,他震了震,頓時無法回話,隔了好一會,他才握緊楚聞喜的手,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沒關係。」

 

「沒關係,等你想知道的時候,我再說。」他說,然後放開了楚聞喜的手。「……你別在意。是我自己要喜歡你的。」

 

侯夏生說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你不回應,也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侯夏生的話讓楚聞喜都想尖叫起來,你為什麼會沒關係呢?你、你該生氣的……你……那瞬間,楚聞喜覺得自己的手好冷,從手那裡,一路冷到了心裡。但他想,侯夏生一定比自己更冷。

 

一時間又安靜起來,楚聞喜低著頭,覺得自己十分不識好歹,他縮回右手,看著剛剛被握住的地方,侯夏生的體溫彷彿還殘留在那裡一般,而那江寧,也難得的居然沒再開口瘋言瘋語。

 

這麼安靜,楚聞喜實在有些承受不住,匆忙道了聲:「我去廁所!」

 

便匆匆向廁所跑去,連看向侯夏生一眼都不敢。

 

* * *

 

衝進廁所裡,沒有人在,楚聞喜把自己關了起來,馬桶蓋掀了下來,人就呆坐在上頭。

 

腦中千頭萬緒,紛亂不堪,楚聞喜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從昨天跟侯夏生相處之後,他的情緒就這樣一直難以掌控著;他不斷逃避著、不斷壓制著那份感覺,但卻沒有辦法,一點辦法也沒有,明明這顆心是他的,他卻無法去控制它。

 

侯夏生真像場大地震一樣,他越不想要對方靠近,可他卻讓楚聞喜絲毫無法抵抗的,搖晃著他整個人。他沒有多做些什麼,但他做得每一件事情,都深深的刻印在楚聞喜那顆寂寞太久的心上。

 

他一開始以為對方是個單純的孩子,仔細想起來,卻又越發覺得侯夏生不單純,他不多做一件多餘的事情,不說多餘的話,但越是這樣,卻越讓人無法拒絕他,抵抗他。

 

這樣下去真的好嗎?楚聞喜有種想要跳車的衝動──他果然不該答應讓對方陪他上台北的,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不應該……到底為什麼會答應呢……明明他自己一個人去也是可以的……

 

「聞喜,你喜歡他嗎?」江寧突然發話了,他沒有裝瘋賣傻的作出怪模怪樣,只是認真的看著楚聞喜,問。

 

「……我不知道。」抹了抹臉,楚聞喜苦笑起來:「江寧……我不知道,我很久沒有喜歡人了……我都快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了……」

 

「聞喜……」江寧喊著他的聲音,聽在楚聞喜耳中,竟覺得對方有些可憐的意味。

 

 

楚聞喜苦澀的一笑,有沒有搞錯,居然要這傢伙安慰、同情自己,他抹抹臉,要江寧閉嘴。

 

「聞喜,別這樣嘛。」江寧嘟起嘴來,「其實啊,雖然我很捨不得啊,但是啊,那個啊,我說啊,那個小子啊啊……」

 

「一直啊啊啊你是怎樣!」楚聞喜怒了,聽對方講話他本就不耐,現在又在這邊怪模怪樣的,讓他更生氣,什麼哀愁什麼難過都被對方給氣跑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現在沒有屁股可以放屁啊!」江寧還在理直氣壯,「你這樣是強人所難!」

 

「不要給我開這麼沒水準的玩笑!」

 

「哎喲好啦好啦不要捏了,聞喜痛痛……」

 

「痛你個大頭!」

 

「我的小頭現在就被你捏到好痛嘛……」

 

「……」楚聞喜無力了,為什麼他要跟這傢伙做這種比國中生還不如的幼稚對話,他捏著江寧怒道:「你到底要說些什麼!」

 

「啊啊好痛喔──」江寧眼淚都飆了出來,他喊著:「痛死我了──聞喜──人家是要說──你也心動就接受嘛──雖然我很捨不得……喔喔好痛好痛別捏了……」

 

「……你說什麼?」楚聞喜一怔,手放了開來。

 

「我說,聞喜你就跟他在一起又不會怎樣。」小人面瘡撫著臉,鼻子跟臉頰都紅通通的:「為什麼要這麼猶豫?那小子長得不錯你又分明心動了,就在一起嘛!你以前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人啊,雖然我好捨不得,我的寶貝聞喜長大了……嗚嗚,算了聞喜你還是跟我在一起好了……」

 

「誰是你寶貝!」氣得大罵,但楚聞喜的心中卻不免因江寧的話一動。

 

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他以前是怎樣的人?

 

「聞喜是我心中永遠的寶貝喔!」江寧眨眼,大言不慚道:「當初要跟你分手的時候我也很難過的……」

 

「你說話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好嗎?啊,我都忘了你根本沒這種東西。」冷哼一聲,楚聞喜現在會相信江寧的鬼話一定是腦袋有病。

 

「聞喜。」人面瘡又在可憐的眨眼:「你都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少委屈。」

 

看著他這樣,楚聞喜益發冷笑:「委屈?」

 

「討厭,人家才不跟你說。」舉起兩隻小手遮住臉,江寧又在裝瘋賣傻:「人家要一輩子守住這個秘密!」

 

「你就守到死吧,沒人想知道。」冷哼一聲,楚聞喜不想在理他。但又想到對方剛剛說的話,心中一動,便有些忐忑不安的問著江寧:「那個,江寧。」

 

「嗯?」

 

「……我真的變了嗎?」有些難以出口,楚聞喜看著江寧,覺得內心五味雜陳,居然要問這傢伙……明明,在之前他才跟江寧說,一個人要改變很困難的;他什麼時候變的?又變成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他自己都沒有感覺?

 

「變了啊,變好多。」原本以為江寧又會胡言亂語,但他卻難得的端起臉色,認真道:「你以前很勇敢、從不會逃避事情,我追你的時候,你一開始拒絕我,也拒絕的很直接,哪會像現在這樣,連直接跟那小酷哥講的勇氣都沒有。那時候我多喜歡你那樣,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的個性,好可愛啊,明明就是看起來這麼漂亮的一個人,本來以為會很柔弱纖細之類的,但卻比我還像個男人。」

 

江寧一副陷入往事,露出迷濛的神情說道:「當然交往後也有點變了,你那時候很依賴我,相信我,而且處處為我著想……我曾經聽人說過,戀愛會改變一個人,原本我是不太相信的,但看過你、看過其他人,卻又能明白了……」

 

「說真的,我覺得你跟我對話時,比較像以前的你,你跟那個神棍相處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被哪邊的孤魂野鬼附身呢,好不像我以前熟悉的聞喜喔……」

 

「……不像嗎?」被江寧的話給衝擊到了,楚聞喜垂著眼,看著這個曾經跟他最熟悉的人面瘡。

 

他以前,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被江寧一說,楚聞喜突然覺得,從前那樣模糊起來。

 

「不像啊。」江寧揮著雙手:「所以說,聞喜,你還是跟我在一起吧!這樣才是最自然的你!別理那個小神棍了!他年輕氣盛,怎麼會有我這甕陳年好酒美味──啊啊別打別打別打──」

 

「好酒咧!你才是那個附我身的孤魂野鬼吧!」楚聞喜氣呼呼的打著對方時,廁所門突然被敲了起來。

 

「楚,快到台北了。」是侯夏生。

 

 

* * *

 

 

「啊、好!等我一下……不對,我等下就出去了!你先回位置上吧!」楚聞喜一驚,太專注跟江寧談話,居然都沒注意到時間,令他更驚慌的是,沒有想到侯夏生人在外頭。

 

「好。」侯夏生頓了一會,才又說道:「我等你。」

 

溫柔的聲音彷彿一道清泉般的澆到楚聞喜心頭上,弄得他心又一跳一跳,整個人僵在廁所中動也不敢動一下。

 

細耳傾聽外頭的動靜,確認侯夏生真的離開廁所的楚聞喜嘆了口氣,一低頭,他大眼瞪著江寧的小眼,一人一人面瘡對看著彼此。

 

「吆呼,聞喜?」江寧眨眨眼,又眨眨眼,一副關切的神情:「你還好嗎?」

 

「……一點也不好!」揍了江寧一拳,痛得他眼花鼻腫的,楚聞喜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的,走出廁所。

 

回到座位上,侯夏生已經坐了回去,正用手支著下巴看著窗外,見他回來,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仍舊面無表情。

 

為什麼可以一副剛剛沒告白過的樣子?那自己這麼糾結到底又算些什麼?楚聞喜在心底咕噥著,他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是無理取鬧,但不知怎麼的又希望侯夏生能夠多表現一點。他真是一個貪心的人,一方面不想要回應對方的感情,一方面卻又希望對方能夠對自己好……他不想這麼貪心,但真要貪起來的時候,怎樣也克制不了。對於這般想法,楚聞喜都有些鄙視自己。

 

他真能這樣下去嗎?有些東西,一旦欠下了,就很難償還,也很難忘記。楚聞喜知道這個道理。

 

他自己就經歷過的,他跟江寧的過去……看,他不就這樣,深深的深深的,記在心上,江寧怎樣也還不了他。

 

將哭喊著不要的江寧又纏起來後,楚聞喜忐忑不安的說:「那個……」

 

「嗯?」

 

勇敢點,勇敢點,楚聞喜逼著自己抬眼,看向對方;他想,總有些話要講明白的,你是個大人了,要勇敢,不能夠一直逃避,這樣子逃避下去,很不負責,人家都這麼直接告白了,你不可以做個像江寧一樣的縮頭烏龜。

 

「我、我……很謝謝你的告白……」才一開口,楚聞喜就想鄙視自己了,什麼叫作很謝謝你的告白!這是什麼語法!楚聞喜你怎麼了!

 

侯夏生有些驚訝的挑眉,但沒回話,他只是耐心的看著楚聞喜,表情隱隱有些期待。

 

在那樣期盼的目光注視下,楚聞喜的心跳又亂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不過、我……我目前沒有什麼想跟人談感情的欲望在,而且我說真的,你太好了,你懂嗎?就我們年紀差了不少,然後我覺得你跟我其實不太合適……所以……所以……」

 

「沒關係。」侯夏生突然一笑,那笑容燦亮的讓楚聞喜眼睛都要痛到瞇起來,他握住楚聞喜的手,恰好列車要停站了:「現在沒有欲望,不代表以後不會有。」

 

「不……」楚聞喜窘了,是這樣解釋嗎?不是吧!

 

「年紀也不是問題。」帶著楚聞喜下車,侯夏生口氣愉悅道:「我爺爺跟奶奶差十九歲還是結婚在一起了。而且我二十一歲,也沒差你很多啊。」

 

「什麼,你爺爺奶奶差十九歲!」楚聞喜傻眼到只能被人傻傻牽著走,可下秒他更驚訝的喊出聲來:「等下!等下!你說你幾歲?」

 

侯夏生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二十一,快二十二了。」

 

「你不是才十八!」他還一直以為對方才十七歲快十八歲,明明就長得這麼嫩,居然才小自己六歲,這有沒有天理?害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個美少年,原來用年紀來算的話已經是美青年了!可惡,皮膚這麼好看起來這麼稚氣幹嘛!這是詐欺──不對他也沒騙自己,一直都是他自個搞錯的……

 

「沒有啊,我二十一。」侯夏生繼續向前走,口氣依舊很快活:「要從哪裡出去?」

 

楚聞喜突然覺得有點沒力,看著對方的背影,不知為何好想嘆氣。年輕人啊……該說年輕真好嘛……

 

而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顧頤然。

 

「等一下,我看下簡訊。」拉了拉侯夏生要人停下,也趁機放開彼此莫名其妙又握到一塊的手,楚聞喜無視對方又扁起來的嘴,疑惑的打開簡訊一看:「呃……」

 

「怎麼了?」好奇的湊了過來,侯夏生的俏臉就這樣硬生生湊在楚聞喜旁邊,少年──不對,青年的睫毛很長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惹得楚聞喜身體又是一麻,有些臉紅的挪了挪身子。

 

「她說她將江寧轉出院了,那個天師說要做法在醫院不方便,叫我們去她家……」看著顧頤然傳來的地址,楚聞喜覺得很麻煩,那邊要去必須要轉搭捷運,原本在T大醫院的話,還滿方便的,他都離開台北那麼久了,捷運也多了好幾條,現在一時要他轉乘,還真是有些頭痛。

 

「喔。」侯夏生不懂楚聞喜的困擾,只是點頭:「那走吧?台北我沒來過,路都不知道。」

 

一邊說,還對楚聞喜伸出了手,意思清楚明白。

 

看著眼前像隻在等著主人帶出去散步的小狗侯夏生,楚聞喜的心又噗通噗通的亂跳了──可以不要再跳了嗎?有些粗魯的握住了美乩童的手,楚聞喜重重踏著步,向出口前進。

 

可惡,把你帶去賣掉好了。楚聞喜在回頭看見對方含笑的嘴角,忍不住這樣想。

 

* * *

 

雖然離開台北五年多了,但是熟悉的街道也沒有太大變化,出了高鐵站,走沒幾步路就是改建了部分,但仍留有舊貌的台北捷運。

 

楚聞喜一路帶著侯夏生走,雖然他們牽著手,但他還是不放心的時時轉頭看一下對方;原因無他,侯夏生沒走幾步路就時不時被些什麼小女生、美艷姐姐、普通OL、歐巴桑甚至是男的搭訕──夠了這裡是我熟悉的台北嗎?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看到兩個男人牽著手你們也要來搭訕啊?還是他身上真的散發什麼味道還是金光讓你們覺得摸一下就有好運氣?始終搞不懂的楚聞喜只得黑著臉用力拉著侯夏生疾步前進。

 

那個被搭訕的小媽祖自己沒什麼感覺,只是時不時的東張西望,露出有些好奇的神色,不過大概是為了維持酷哥本色,所以侯夏生從不主動提問。

 

連買捷運票的時候他也很好奇的盯著機器瞧,他擺明不會,但也不問,只是眨著眼看著楚聞喜。

 

「……你要先看你要去哪裡。」被那水亮亮的眼睛看著,楚聞喜只得認命的教起這個台中人怎麼搭捷運,雖然現在捷運的票跟他離開台北時不太一樣:「然後看好票價,再點選金額,再把錢投入這裡……就可以了。然後我們要去的是木柵線的XX站……對,這樣子沒錯,然後票就會從這個洞口出來了,是硬幣的型狀。」

 

看著對方的舉止,有種自己好像不知不覺間被吃得死死的感覺……這孩子明明都不多張嘴說話卻用眼睛動作來表示,是有這麼賊的嗎?真想看看是哪對父母生出這樣子的小鬼──不對,他早就看過了……內心一陣叨唸完,楚聞喜覺得自己還真像個笨蛋。

 

沒有發現眼前人內心的糾葛掙扎,小酷哥很乖的跟著教學一個動作一個動作來,而且似乎還有些興奮的拿出票,之後他又掏出零錢面無表情但眼角含笑的說:「我幫你買票。」

 

可以不要這麼可愛嗎?可以不要嗎?楚聞喜非常的想要尖叫,為什麼要這麼大一個男孩還可以可愛的這麼順理成章……楚聞喜內心滿是淚水的接過侯夏生遞給他的票,又再次想把心中跳得歡快的小鹿殺死:「謝謝。」

 

「不會。」侯夏生興致勃勃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去搭捷運……」覺得自己好像幼稚園老師在帶小朋友一樣,楚聞喜帶著人往入口走去。

 

由於時值假日,台北車站這個大站的每一個出入口幾乎都是人來人往,人潮洶湧,許久沒回到這裡,早已習慣台中那邊緩慢步調的楚聞喜,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習慣這樣子的人潮、還有人們快速匆忙的腳步,他更擔心侯夏生會跟他分散,雖然對方是個成年人了,但不知怎麼的,他就是特別擔憂對方。

 

捷運的每一個出入口都只能容一人通過,所以在放開牽著侯夏生的手時,他還再次叮嚀對方要跟緊。

 

「可以進出站的入口會有個黃色的箭號燈,不能的會是紅色叉叉的,懂嗎?然後你要進站要拿這個硬幣往那個感應的地方刷一下,出站的話會有個洞口回收這個硬幣。要跟緊我喔。」細心說明著,雖然捷運的票跟楚聞喜離開台北時不太一樣,但這種票的使用方式他有在網路上看過,所以馬上就能上手。

 

侯夏生也乖乖點頭了,抿嘴輕笑:「好。」

 

看見那笑,楚聞喜又是一僵,一轉身就禁不住的走了快些,結果他進了門之後,卻沒有見到侯夏生跟在後頭。

 

楚聞喜緊張的望著,對方算高,又長得顯眼,一下子就被他發現,只見侯夏生慢慢的被人擠了過來,旁邊跟著一個老太太。

 

「婆婆過不去。」侯夏生指著旁邊的老太太,真的是個老太太,穿著一身旗袍,頭髮花白,看起來氣質很好,手戴翡翠戒指跟玉環,又拿了一個愛馬仕的包包,十分貴氣。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道:「剛剛麻煩弟弟幫我弄那個票,唉,人老了,太久沒出門都搞不懂現在的新鮮東西了。謝謝你啊,小弟弟。」

 

侯夏生在旁說:「婆婆不會刷硬幣。」

 

語氣好像有點小得意,得意自己會用還教人了……

 

楚聞喜見到是為了要幫助老太太,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又看是這樣一個感覺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老貴婦,可能是今天突然想到就自己來走走,平常應該都有兒孫拱著,便問了句對方要不要幫忙帶路,得到沒關係的回音後,就趕忙帶著侯夏生走向捷運站藍線。

 

為了怕侯夏生不懂,楚聞喜還趁著等車子來時,解釋一下捷運裡頭的轉乘方法。

 

「我們現在要去的是褐色那條線,叫木柵線,啊,好像改名過了但我忘記叫什麼了……反正我們現在的地方是台北車站,也就是最大最多條線路通過也最多人潮的一站,我想你也看到了,人就是這麼多。然後我們現在要去搭那條藍色的捷運線,藍線有一站叫忠孝復興可以通到木柵線……說起來複雜,反正我們就是要去那裡……」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校外教學帶小朋友出門的老師,楚聞喜越講越窘,而且更讓他無言的是,旁邊有不少小妹妹偷看的光明正大,還時不時的指著他跟侯夏生偷笑,讓他很不爽。

 

然後不知怎麼的,侯夏生也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見對方笑得實在太風光明媚到要成為捷運站中的一道風景了,楚聞喜不爽的壓制心中那頭不聽話的小鹿,問道。

 

侯夏生搖搖頭,又低下頭,靠近楚聞喜:「我喜歡你說我們。」

 

「……車子要進站了。」瞪了美乩童一眼,楚聞喜慌忙別過頭看向進站的捷運車廂,覺得自己好像被調戲了。

 

* * *

 

 

 

一路上兩人並沒有多聊,一方面是楚聞喜不知道要說什麼,另一方面是剛剛突然被調戲了那一句,害他尷尬到沒話講;倒是手上那個被包住的人面瘡頻頻掙扎到讓人煩躁,他時不時的低頭要江寧安靜點,侯夏生則會適時的用身子幫他遮住別人的視線。

 

等到了忠孝復興站,要從地下的捷運轉往高架的捷運路線,其中要經過一道很長的電扶梯,帶著侯夏生往前走,楚聞喜對他介紹了一番,在出了車廂後,他們的手又交握起來,已經習慣牽著對方走,楚聞喜也懶得去管別人的目光。

 

侯夏生說:「很長的電扶梯?」

 

「對,超長的。」楚聞喜笑道:「快到了,等下轉彎你就會看到了。」

 

走沒幾步路,眼前就立刻展現四條真的非常長的電扶梯,楚聞喜停下腳步,讓侯夏生能夠看一下,而四周的行人來去匆匆,非常快速的繞過他們兩人。

 

「很長吧?我記得我以前第一次搭的時候真是被嚇到了,以前這邊也出過幾次意外,不過搭久也習慣了,還滿好玩的。走吧。」帶著人繼續往前走,楚聞喜突然感覺手被握了握,他疑惑的往後看去:「怎麼了?」

 

「……沒什麼。」侯夏生撇開目光,低聲道:「走吧。」

 

「喔。」不明所以的繼續往前走,踏上電扶梯後,為了安全,他本要放開侯夏生的手,卻發現對方緊緊握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你怎麼了?」站在上方,楚聞喜疑惑的轉身,看向侯夏生。

 

「沒有。」美少年──楚聞喜覺得自己比較喜歡這樣稱呼他,總之美少年閉起了眼,很酷的回答著,但是有些發白的臉色卻洩漏了一切──楚聞喜想起來了,侯廟公曾經說過的話。

 

「那個、我記得你有懼高症?」忍不住語帶笑意,握緊著侯夏生的手,楚聞喜問。

 

「沒、有。」侯夏生還嘴硬的不肯承認。

 

「那你放開我的手睜開眼睛看看?」這樣的美少年真是、真是太可愛了,楚聞喜忍不住壞心眼的想要欺負對方一下、真的只有一下下而已啊,三太子別在晚上來我夢裡罵我……誰叫你的義子這麼可愛……

 

「……」侯夏生彆扭的睜開眼,臉頰鼓了起來,卻沒有放開楚聞喜的手,他聲音低啞的道:「……只有一點點怕高,兩層樓高以上的地方會有點、那個……這麼長的電扶梯我也沒搭過,很不習慣……」

 

「喔……」楚聞喜笑了,他一笑,美少年就露出委屈無辜的表情,像在控訴他怎麼可以這樣笑,讓他看得好想要把對方抱起來揉搓,太過分了,這麼可愛不行啊。

 

發現自己又心動起來,楚聞喜有些狼狽的把目光別開覷看著對方:「沒關係,我牽著你。別怕。」

 

「……才沒有怕。」美少年還在嘴硬,耳朵紅通通的像是紅色的貝殼一樣可愛,「只是不習慣……」

 

「好、好,不習慣。」楚聞喜笑出聲來:「不習慣……噗……」

 

侯夏生撇過頭,哼了一聲。

 

等到了電扶梯的終端,楚聞喜小心的帶著對方向前走,一邊走還一邊有些優越感的叮嚀道:「別往後看喔,真的很高。」

 

侯夏生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握緊著他的手,像在表示不滿一樣。

 

最後兩人換乘到木柵線,楚聞喜在這時才搞清楚原來當年叫作木柵線的線路已經改名叫做文湖線。

 

在車廂內,兩人又一路無話,文湖線一路上沒什麼好介紹的,楚聞喜只跟他說了一句,這邊終點站是到台北動物園,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侯夏生剛剛被取笑後,就一直鼓著臉,不過還是緊緊握著他的手沒放開,楚聞喜見他那樣,不覺得討厭,只覺得可愛到讓人快要受不了。

 

後來快到充滿「名勝風景」的辛亥站時,才終於勾勾他的手說道:「你知道等下要經過的這站,有很多特別的風景可以看嗎?」

 

還鼓著臉的侯夏生疑惑的低下頭,看向他。

 

「你等下注意窗外。」楚聞喜笑道,侯夏生乖乖的看著窗外──過不到兩分鐘,辛亥站漸近,而越近辛亥站,侯夏生鼓著的臉也跟著消了下來。

 

美少年看著捷運站外頭滿山遍野的「景緻」,愣了一愣道:「……好多墳墓。」

 

「對啊,很驚人吧,都是墳墓喔。這可是這邊特殊的景緻。有沒有被嚇到?」楚聞喜說道:「辛亥捷運站旁邊的這幾座山,以前是公墳,所以有很多墳墓。很特別吧。」

 

「……沒有被嚇到。」侯夏生眨眨眼,「不過剛剛過完隧道時,突然有很多臉貼在窗戶外頭看著我們,我有被嚇到一下。」

 

「……」這下換楚聞喜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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