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全世界老虎全都融成奶油那麼喜歡

 

 

 

柯筠白邊走陣，叫柯筠青顧好江寧的身體後，又跟楚聞喜囑咐道：「楚先生，請你多多配合，盡量不要言語，然後穩住心神，莫再被心魔侵神。請你專心想著，讓江先生回去。這陣法是我頭一次用，縱然我十分天才，也不保證沒有萬一。」

 

已經沒什麼力氣吐槽了，楚聞喜點頭答應，一旁的侯夏生則是鼓勵的握住他的手。

 

而他身上的人面瘡，終於感到不對勁起來，俱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就這樣盯著柯筠白不放，十分恐怖。

 

「別怕。」侯夏生又在楚聞喜的耳邊這樣說。

 

「……我不怕。」那聲音柔軟的鑽進楚聞喜心底，溫暖的讓他心頭發燙，他微仰頭，看著貼近他的那張精緻臉蛋，又再說了一次：「有你在旁邊我不怕……」

 

侯夏生笑了笑，看著那樣美好的微笑，楚聞喜還是忍不住調戲對方：「畢竟你是無敵的小乩童嘛。」

 

侯夏生愣了愣，雙頰通紅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瞅讓楚聞喜頭都暈了，人面瘡什麼的江寧什麼的他都要忘掉了。

 

「欸，那邊的！禁止打情罵俏。」又繞了好幾圈，在那邊確認個沒完的柯筠白大吼。「安靜！楚先生，我要開始了！」

 

最吵的就是你吧……還是很想吐槽，楚聞喜回過頭，逼自己專注的看向剛剛柯筠白吩咐的位置──江寧的身體所在的地方。

 

只見柯筠白搖起鈴，舉起劍，又再次狂跳起來，繞著陣法，嘴裡吟唱著他不明白的咒語，就像剛剛那樣。

 

一開始楚聞喜還不以為意，漸漸地他發現跟剛剛不一樣的地方，不知怎麼的，隨著柯筠白的每一句咒語落下，他身上又開始發熱起來，越來越熱，越來越熱，身體發燙的讓他難受，而那些安靜的人面瘡也跟著呻吟了起來。

 

「不要、不要──」江寧的人面瘡大喊著，人臉扭曲著，竟有血淚從那些小小的眼睛中掉了下來。

 

這樣不可思議的場景讓楚聞喜一愣，他不禁想，為什麼……為什麼江寧的魂魄這麼不願意離開他？難道真的像他說的，他還愛著……

 

「楚！」侯夏生見他分神，忙喊了他一下。

 

「聞喜！我不要走！」那聲音尖銳刺耳，數十個人面瘡同時尖叫，聲音重疊在一起，彷彿來自地獄的哭喊，震的楚聞喜渾身發涼。

 

不，你快走！楚聞喜心跳快的莫名，他抓緊著侯夏生的手，咬緊著唇，心裡用力想著，快走！快走！江寧！回去你該回去的地方！

 

柯筠白狂跳了一輪，繞完整個陣法跟七盞蓮花燈後，渾身大汗的站到楚聞喜面前，他神情肅穆，桃花劍直指楚聞喜的胸口，眼神銳利的盯著他胸口那人面瘡看，大喊道：「天通靈地通靈！急咒神兵神將急急如律令！拜請仙祖顯靈通！速將離魂歸體中！離魂江寧！還不快速速回身！」

 

就在這樣的大喝中，江寧的人面瘡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抓住一樣，一個一個又小小的人面瘡突然波波波波像被戳破一般的，消失了。

 

消失的不可思議，就像他們出現時一般的不可思議。

 

柯筠白見了大喜，狂笑一聲後又再度用力跳起陣法，見只剩下兩個，他掐指一算，又再度冷笑：「好啊！要你回去還不回！老子就不信我沒辦法！」

 

他冷聲罵完後又不斷施法，只見他桃花劍動個不停，汗如雨下，可楚聞喜胸前最大跟手上一開始出現的那兩個人面瘡卻始終屹立不搖在那邊，哭喊尖叫。

 

「聞喜！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剩餘的兩個江寧仍舊堅持著，楚聞喜不懂他到底在堅持什麼，難道變成這樣他真的開心嗎？

 

「江寧！不要走！不要走！」而楚聞喜自己的人面瘡也跟著哭喊起來。

 

你在湊什麼熱鬧！楚聞喜頭都痛了。

 

「聞喜！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要離開！」那字字句句仍舊拼命往他胸中戳去。

 

「楚先生！就差這最後一步了！你怎麼還放不開！」柯筠白再三施法，卻發現一直無法成功，也不免焦躁起來，他怒吼道：「蓮花燈快滅了！這燈熄之前魂魄還招不回來我也沒辦法了！」

 

啊啊？楚聞喜一愣，這燈還有這功用？

 

「我不要走！不要！」江寧哭喊著：「聞喜！我愛你啊！讓我留在你身邊！你明明要我在身邊的！」

 

「不……你快走……」楚聞喜用力的搖頭，回應著人面瘡，「江寧！那都是你的錯覺……我早就不愛你了……」

 

「你騙人！你騙人……你身上的人面瘡都告訴我了，你明明還愛著我……聞喜！聞喜！我是真的愛你啊！」

 

「那都是假的……」

 

「我不想跟你分開的！我不想跟頤然結婚的！我只愛你啊！聞喜！」

 

「江寧，不要走！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兩個人面瘡仍舊依依不捨，一旁的柯筠白仍舊勉力施法想要解決，但是情況不樂觀到他臉色凝重，他直瞪向楚聞喜：「楚先生！」

 

「你難道還要這樣害你自己？」他沉聲道，「連我這外人都看出來了，江先生回不去，有一半的問題在你身上！請你快點解決！」

 

我……？楚聞喜一怵，抓著侯夏生的手，抓的更緊了。

 

 

「柯筠青！顧好那些燈！」柯筠白急到亂跳：「可惡，就差一點了……楚先生！」

 

「我、我……」楚聞喜不知所措起來，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心中好像有一個方向，可是──

 

「真的要來不及了楚先生！你難道要讓一條人命掛在你身上！」柯筠白著急的顧著那些燈：「時辰快過去了！柯筠青！不準動！你給我把人顧好！把他那口氣給我吊著！」

 

顧頤然跟柯筠青顯然也被柯筠白的緊張給感染到，柯筠青慌忙的握緊著江寧的手，顧頤然站直了身子，一雙眼睛幽幽地看著楚聞喜這邊。

 

那樣的眼神，讓楚聞喜又是一麻。

 

「楚。」相較於其他人的慌張，美少年卻顯得十分鎮定，他輕輕拍著楚聞喜的肩膀，然後讓人意外的，侯夏生站了起來，離開楚聞喜的身邊。

 

「侯夏生……」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離開我身邊？他不明白的看著對方。

 

侯夏生卻露出微笑：「你可以的。別想太多。」

 

「什麼？」楚聞喜不懂，美少年卻仍舊是那樣彷彿置身於塵世之外的表情。

 

「你自己知道的。」侯夏生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卻又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你懂的……就不要再逃避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逃些什麼？你明明沒有很懂我，明明不知道我真正的過去……但為什麼你會這麼不一樣呢？為什麼你總是一副明白一切的樣子？楚聞喜想問，想說這些話，可嘴唇動了幾下，卻又說不出來。

 

一旁的柯筠白還在叫，身上的人面瘡還在哭喊。而侯夏生又對他說了一次：「楚，別怕。沒事的……記得嗎？萬般諸因惡果由心起……」

 

「汝等各去自看智慧。」楚聞喜苦笑，啊，又是這句話……他低下頭，看向那不斷哭叫的人面瘡。喉嚨又有什麼東西要滾出來了……諸因惡果嗎？智慧嗎？

 

其實，沒什麼因果吧。也不用什麼智慧。其實，真正的事實就是………就是……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逃避。

 

就是這樣而已。就是這樣而已──其實，他都知道的。畢竟從剛剛，就一直在嘴邊徘迴的話語，此刻正在叫囂著，像那些人面瘡一樣在叫囂著，想要說出來──他想要說出來──

 

感受到楚聞喜的視線，人面瘡也立刻看了過來，那小小的，有著江寧的臉，長出兩隻手，這幾天跟在他身邊，又哭又鬧又吵的人面瘡。他胸前的人面瘡，他自己的，江寧的也看著他們，那樣刺眼的視線，彷彿熱水潑灑在他身上。

 

「聞喜……你不能不要我……」那是他曾經那樣，愛過，恨過，永難忘記的臉。

 

是他曾經以為，可以天長地久的人。

 

「聞喜，你還愛著我，不是嗎？」人面瘡哭了起來：「聞喜，我不要回去，你明明就要我留下！」

 

是他曾經，寧願拋棄一切也要擁有的人。

 

「聞喜，我們一起到天涯海角，永遠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是他……讓他活的這麼痛苦這麼可悲這麼的……

 

「我恨你。」楚聞喜盯著那人面瘡看著，看著，看到柯筠白都快要不行的時候，他終於說了出口。

 

不是他身上的人面瘡說的。是他自己說的。他親口說的……他一直以來，一直以來，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

 

啊，我說出來了。楚聞喜一愣，那一瞬間，身上原本很種很重的感覺，好像消失了。

 

原本卡在喉嚨中的字字句句，此刻竟流暢的從舌尖彈跳出來。「但是，我也愛你。江寧。」

 

人面瘡安靜了。

 

「我恨你，江寧。我恨你把我的生活弄亂，恨你這樣對待我……但比起那些恨我更愛你……而我最恨的其實是我自己。」楚聞喜笑，他又哭又笑的對著人面瘡說：「我愛你又恨你，江寧。這五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你。沒有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江寧。」

 

楚聞喜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情緒很緊繃，思緒卻異常清楚，他舉起江寧所在的那隻手，他將那小小的人面瘡靠近自己的臉：「你也知道的。江寧。我很愛你，很愛你很愛你……江寧，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不是嗎？對，我就是這樣愛你。我就是這樣的傻瓜。我就是這樣愚蠢的一個人……」

 

「聞喜……」人面瘡痴痴地望著他。

 

「但那都是過去了，江寧。」楚聞喜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好遠好遠。身體裏頭有些什麼，都隨著那些話語滾了出來，黑黑的，沉沉的……他一直不想面對的。神智莫名其妙的，好像越來越不清楚，可是他卻還是想說下去。

 

原來這五年來，想說的就是這些嗎？就只是這些話而已……

 

「我早該知道的，知道我不該再繼續愛你下去了……都是我在執迷不悟。江寧，其實最噁心最爛的人都是我，是我。我身上會長人面瘡也是應該的，那些都是我身體裡頭最噁心的東西。但我不想要。江寧，我不要這些東西。我知道我再愛你下去，我會更恨我自己。我會變成怪物的，江寧。」

 

「我不想要再這樣下去了。」楚聞喜閉上眼，他想，原來淚水是這麼燙的東西嗎？

 

「我想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我想要……我想要……」楚聞喜張開眼，看向一旁的侯夏生。「我想要一個新的人生。江寧。」

 

「我五年前就應該在婚禮上就對你說的──江寧……我不要再愛你了，我不想再愛你了……江寧。放過你自己吧。也放過我。」

 

「拜託你，回去吧，江寧──」

 

* * *

 

楚聞喜做了一個夢。

 

他知道那是夢，因為那個夢是個過去的場景。

 

夢中，他跟江寧都還很年輕，他才剛上大學，正脫離父母，正急於長大。那時候他跟江寧剛在一起，不知天高地厚，只想要天荒地老，他每天都只想著江寧，江寧，江寧。

 

江寧抱著他，他們躺在學校後山的草地上，夏天剛過，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間，天氣很舒服，藍天白雲的，他跟江寧一起翹課，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兩人身上都沾滿草，互相調笑，說著很無聊的話，那是段很蠢的過去，可是卻也是他覺得最幸福的時候。他躺在江寧懷裡，對方溫柔的吻著他。

 

「聞喜，我最愛你了……」江寧這樣說。然後他回答，我也最愛你了。

 

多美好的夢。

 

那真的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接下來的夢卻很糟，他跟江寧正要親下去的時候，卻莫名其妙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縫，他往裂縫掉了下去，而江寧一手抓著他，一手卻突然抓著莫名其妙出現柯筠青，還有個顧頤然掛在他脖子上，三個人都要江寧救。

 

江寧說，聞喜，你愛我，你就犧牲吧！

柯筠青哭著喊說，阿寧不要放開我！

顧頤然則飄了起來往天空飛去說她要當仙女……

然後楚聞喜就被丟到裂縫裡頭了。而他一邊墜落，身上卻同時長滿了人面瘡，每個小小的人臉都在對他科科笑。

 

笑他，楚聞喜你是傻瓜，你是笨蛋，你是自私鬼，你是全世界最噁心的人──

 

而就在楚聞喜恐懼、憤怒、難受到極點的時候，突然天上發出神光，侯夏生穿著跟三太子神像一樣的裝扮，用著肅穆的神情瞪著他，大喝一聲：「癡子！還在那執迷不悟！」

 

然後他醒來了。

 

「……什麼爛夢。」楚聞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望見不熟悉的天花板還愣了下，最後才想起自己是在顧頤然這邊……等等？事情解決了嗎？人面瘡呢？江寧呢？侯夏生呢？

 

「喲，你醒來了啊！」就在楚聞喜慌忙要爬起來時，柯筠白的大臉靠了過來，嚇的他又彈回床上去。

 

「柯天師！」楚聞喜嚇了跳，他動了動腦袋，發現自己在的地方應該是客房之類的地方，不是剛剛江寧所在的房間，周遭除了柯筠白外竟然沒有其他人。

 

「你暈了半個多小時了。還真能暈啦。」柯筠白脫掉道士裝又穿回原本的西裝跟戴上墨鏡，在房間裡他也不嫌黑。

 

「……什麼叫做真能暈。」這傢伙嘴裡就是吐不出象牙……楚聞喜很想翻白眼，下秒他才想起自己的重點不是跟這傢伙在這邊扯淡，他把手舉了起來，沒有意外手上的人面瘡消失了，然後他又把衣服打開來……胸口上的也不見了。

 

這麼神奇……

 

「喲，身材滿好的嘛。」不良天師在旁邊嘖嘖兩聲，「看不出來你滿有料的。」

 

楚聞喜真的忍不住翻白眼，「柯天師……」

 

「安心啦，你身上那些東西都不見了。」柯筠白笑了笑，拉過楚聞喜的手替他把了個脈：「嗯，脈象也很穩，氣血很足，身上的氣看來也好好的，沒什麼後遺症，別擔心別擔心。」

 

「……謝謝你。」縮回手，楚聞喜很想問說天師什麼時候還兼當中醫可以把脈了？不過他怕被對方揍，還是選擇不將這疑問說出口。

 

不過真的都消失了嗎……那種東西就這樣輕易消失了？楚聞喜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反覆看著自己的手，那裡明明在不久前，還有江寧的靈魂江寧的臉在上頭……

 

「好啦好啦，眼睛不要滾來滾去啦，你家那個小乩童去外頭接手機了。好像他爸什麼的打過來。啊，還是你有興趣你之前那個姘頭？有興趣的話就快去把他拎走！我弟那智障看人家一醒就像隻蛞蝓一樣的黏上去，蠢死了。你快去搶走那個狗屎！」柯筠白越說越咬牙切齒。「我家那個沒腦袋的沾了一身屎還想要繼續沾！媽的！白長那麼大個子不會分點給我！」

 

「呃……他不是我姘頭……」楚聞喜覺得他的頭又痛了，誰來跟他解釋一下，他身邊為什麼是柯筠白！而且你根本就很想要你弟的身高吧！

 

「嘖，當老子看不出來啊？今天我可什麼都看光了。」柯筠白露出陰險的笑容，「吶，你要給我多少遮口費呢？」

 

「什麼遮口費！」這天師真的是天師嗎？是流氓吧！是流氓吧！「你是看光什麼？快去找你弟啦你！」

 

「嘿嘿嘿……說吧你，你比較想要那坨狗屎還是那個小金童？跟我交代一下我可以考慮遮口費減半……」柯筠白越來越流氓，「當然我是希望你選那坨狗屎啦，這樣我就可以把那小金童……」

 

等等為什麼你對侯夏生這麼有興趣！楚聞喜大感不妙，正要吼出聲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小金童的聲音。

 

「嗯？」侯夏生走了進來，不解地望著他跟柯筠白。

 

 

「喲，小金童。」看著柯筠白笑的過份燦爛的迎接侯夏生，楚聞喜很有拿身邊枕頭悶死這個天師的衝動。

 

豈料他的熱情完全引不起侯夏生的興趣，美乩童很順的繞過天師，坐到楚聞喜身旁，「身體還好？」

 

看見柯筠白的臉頓時從盛開的花朵變成枯萎的菊花，楚聞喜心情頓時就好了，他點點頭，徹底無視旁邊那個跳針天師。

 

看到侯夏生他終於有種放心的感覺，而有很多話更想問出口。身體已經沒有剛剛那樣的沉重感，之前還有人面瘡在身上的事情彷彿假的一般，如果不是看到侯夏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虛幻的。那樣可怕的事情，那樣讓人痛苦的事情……

 

但楚聞喜知道，那些都不是作夢。是真實的。發生的這一切，眼前這個人就是他一直陪著自己。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天……

 

「侯夏生……」

 

「嗯，沒事了。那就回去吧。」美少年伸出手，捧著他的臉細看了看，像在菜市場挑塊豬肉一樣，滿意的點點頭後，微笑道。

 

「喔，好，回去……」楚聞喜回答完才覺得不對：「等等！回去？」

 

侯夏生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解決了就回台中吧？現在還來得及買高鐵的票。」

 

「對解決完就回台中……不對不對……還沒解決完……」楚聞喜真的是傻眼了，早就知道這孩子的邏輯跟一般人有點不太一樣，他錯了……

 

「小子，你想就這樣走？」楚聞喜還沒說完，柯筠白在一旁就不依了，「你憑什麼走！」

 

「我為什麼要留？」侯夏生一臉你莫名其妙的表情。

 

「憑你沒有給我個交待！」

 

「我為什麼要給你交待？」美少年非常疑惑。

 

……因為他對你有興趣啦……楚聞喜想把臉摀住了，這到底是什麼狀況，來個正常人吧……他們之間根本沒辦法溝通啊……

 

「你、你、你要跟我比拼鬥法啊！」柯筠白非常憤怒，他在床邊又吼又叫，楚聞喜真想問他你真的是個專業天師嗎？你到底是不是招搖撞騙……

 

「我不會啊。」美乩童皺眉了，他非常認真非常疑惑：「我什麼時候要跟你鬥法了？」

 

「你不會？你不會個屁！那是誰跟我說我書上有招魂陣的！蛤？你說啊你！那麼厚一本我都還沒全部翻完全部學會你不會你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我看過。」侯夏生明白了，他用著憐憫的眼神看著柯筠白：「我整本都看完了，但不代表我會。我只是無聊的時候看看而已……我只有修行沒在學這方面的，你找錯人了。」

 

那樣憐憫的眼神讓柯筠白更憤怒了，他氣的大跳起來，直罵侯夏生太汙辱人，他今天不跟他幹一架就不是呂仙祖門下傳人之類云云。楚聞喜在一旁都想打電話叫警察了，這年頭天師是這樣當的嗎？

 

而相較柯筠白氣的像隻活蝦一樣，侯夏生仍舊非常冷靜地把對方玩弄在股掌之間，他一邊對天師回嘴，一邊將楚聞喜帶了起來，拉著他的手說：「我們走吧。」

 

「欸，等、等下……」楚聞喜慌了。

 

「嗯？」侯夏生停下腳步等著他。

 

「那個，還沒有真正結束。」楚聞喜深呼吸了一口，讓自己迎視著眼前這個有著過分澄澈眼神的孩子。

 

 

 

「我還有事情沒有解決。如果只是把人面瘡驅走，這樣並不算解決一切……我還要去跟江寧……先聲明一下，我真的不喜歡他了。」在美少年直直的目光下，楚聞喜越說越小聲，他心虛了。

 

侯夏生凝視著他好半會後，又笑了笑，仍舊是那種很輕很淡很微小的嘴角一動，但真怪他爸媽生得太好，他只不過這樣輕輕輕輕輕的一笑，楚聞喜就又不爭氣地被那笑容給閃暈了眼。

 

看著那樣的笑，回想著短短的這幾天，感受著自己那不中用的心跳，楚聞喜知道，他一直在逃避的東西，他不得不去面對了。

 

「好，去解決吧。」侯夏生拉過他的手，徹底忽視一旁的暴走天師，說出了簡單但傳到楚聞喜耳中，最動人的一句話：「然後我們一起回台中。」

 

侯夏生曾經說，「我喜歡你說我們。」……楚聞喜發現，他現在也喜歡對方說「我們」了，多美好的兩個字。

 

「……好。」楚聞喜說，然後就這樣被暈呼呼的拉著走，柯筠白什麼大吼大叫都被他當作念經一樣的丟到後頭去了。

 

江寧還在剛剛那間房裡楚聞喜被移去休息的地方不過就在他的隔壁又隔壁。

 

他被侯夏生帶進房，只見房中江寧已經醒過來了，，剛剛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被神速的整理好大半，除了地上畫的陣法還沒弄掉外，其他什麼佈壇的桌子跟蓮花燈都被移走了。

 

江寧半躺在床上，一邊不知道是哪時候冒出來的醫生，另一邊柯筠青握著他的手痛哭著，顧頤然不知道去了那兒。

 

他正好聲好氣的安慰著柯筠青，雖然看來憔悴，但神色卻正常，講話斯文優雅，一如從前，完全沒有他是人面瘡狀態時那樣瘋瘋癲癲，一邊的醫生一邊替他檢查邊嘖嘖稱奇，說道：「沒見過有人像你這樣昏了把個月還這麼有精神的。」

 

江寧聽到他這樣說，只是笑了笑，柯筠青卻哭的更厲害了。

 

侯夏生只把他帶到了門邊，沒有再進去，他們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裡，房中的人正在說話，都沒有注意到楚聞喜等人。

 

柯筠青還在哭，「阿寧，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阿寧，你不能不要我……」

 

江寧看起來很困擾，他溫柔的摸著柯筠青的腦袋，「我又沒有怪你，好了，小柯……」

 

一邊的醫師似乎認識江寧也知道他跟柯筠青的關係，他推了推眼鏡，冷笑道：「小柯青啊，你真的沒錯啦，打的好，這人渣就是應該打給他死。只可惜他沒死。」

 

柯筠青聽了，哭的反而更厲害了：「羅大哥！你幹嘛這樣說！阿寧才不是什麼人渣……你是他朋友幹嘛這樣說話！」

 

江寧苦笑起來：「羅安德，你就少講幾句話吧。」

 

那被叫做羅安德的醫生冷哼了聲：「我又沒說錯什麼。好啦，看來你真的是沒什麼事。不過等下還是去醫院再好好檢查一下……啊啊煩死了，小柯青你別哭了好不好！我明明就休假幹嘛還要過來……住你們隔壁真倒楣……」

 

楚聞喜就這樣怔怔看著房裡頭。

 

那樣的江寧，才是他最熟悉的江寧。

 

而就在這時，柯筠白從後頭大吼：「你們兩個幹嘛站在房門口動都不動？被釘魂了嗎？」

 

他這樣一吼，房中的三人視線頓時齊往門口射來。

 

江寧看見楚聞喜，頓時一愣。「聞喜……？」

 

而那句聞喜才喊完，一邊的柯筠青居然大哭起來，他像瘋了一樣的叫楚聞喜滾蛋，「離阿寧遠一點！你這狐狸精！」

 

我狐狸精？楚聞喜呆滯了。這是什麼情況？

 

「你這腦殘！神經病！不要跟人說你是我弟！」後頭的柯筠白火了，但楚聞喜很想跟他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腦殘神經病是你弟了啊……

 

「你是腦袋半夜被鬼吃掉了是不是是不是？這種人渣你還要？媽的──」

 

頓時場面又是一片亂，柯筠白衝上去要揍人，柯筠青邊哭邊逃還邊罵楚聞喜，江寧躺在床上忙著阻止，那個羅醫生則跟侯夏生一樣，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只有楚聞喜呆呆站在那邊，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等到柯筠青被柯筠白抓住教訓，一旁的羅醫生好像終於想起他是醫生，旁邊有個病人這樣，請柯家兩兄弟安靜一點，還江病人一個寧靜。

 

不過柯筠白如果會在乎這些，他就不是柯筠白了，他對羅安德冷哼：「老子要教訓我弟你管得著嘛！」

 

「我是管不著啦……」羅安德摸摸鼻子，「但這邊有病人啊……」

 

柯筠白又更加用力地哼了聲：「病？是病沒錯啦，腦子有病下面也病。」說罷他還甩了甩手下的弟弟：「我家這個腦袋也病！你不知道這種病不用安靜嗎？」

 

柯筠青被抓住不敢亂哭亂喊了，只是用著恨恨的眼光盯著楚聞喜瞧。

 

羅安德大概也是見識過柯筠白的嗆辣，他又摸摸鼻子，不敢再說話。

 

現在是怎樣啊……楚聞喜頭都痛了。

 

江寧雖然處在風暴的中心點，但他卻很淡然，他對柯筠青說道：「小柯，乖，別哭了。這樣我會不喜歡你喔。」

 

這句話簡直就是魔法！楚聞喜傻眼看著柯筠青立刻乖乖吞下眼淚，一臉乖巧地看著江寧，只差沒有汪汪兩聲對江寧說我好乖我好乖。

 

柯筠白也被自己弟弟這孬樣給嚇到了，張大嘴，一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很好笑。

 

然後旁邊的侯夏生就真的給他笑出聲來了……楚聞喜情緒更加複雜的看向一邊噗哧偷笑的美乩童……這孩子這孩子……幸好柯筠白沒發現你偷笑……

 

見柯筠青安靜下來，江寧又笑：「諸位，不知道可否先離開一下呢？我有些話想跟聞喜談。」

 

楚聞喜又愣住了……媽的他這幾天怎麼一天到晚在愣……等回過神來，很想打自己幾巴掌的楚聞喜，趕忙拉了拉美少年。

 

可美少年非常冷靜，他摸了摸楚聞喜的頭，像在囑咐孩子一樣的說：「被怎樣就大聲呼救喔。」

 

是誰會被怎樣啊！

 

然後，就這樣，才不過眨眼間，房中頓時只剩下他們倆人。在江寧的要求下，柯筠青又哭又喊的被柯筠白拖出了房間，那個叫做羅安德的醫生跟侯夏生也離開了。

 

楚聞喜看著眼前的江寧，感到萬分複雜。

 

他坐在床旁，跟對方對看許久，仍不知道該如何發話，而且他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彆扭不舒服……是江寧啊活生生的江寧啊醒過來的江寧啊……楚聞喜覺得頭都痛了。

 

「聞喜，你都沒什麼變呢。」江寧眨眨眼，先開口輕聲道。他口氣溫和，彷彿他跟楚聞喜從前那些種種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親暱的可以，「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

 

「……」看著這麼正常的江寧，楚聞喜發現自己不習慣，非常地不習慣……而且誰會跟自己分手五年多的男朋友這樣說話，這傢伙臉皮會不會太厚！好想打下去……如果他是人面瘡時那樣的狀態，他還比較有辦法應付。現在這樣的江寧，跟從前一模一樣，反而讓楚聞喜無所適從。而且什麼叫做跟以前一樣好看……身子忍不住一抖，他發現自己脖子那邊起了雞皮疙瘩……被噁心出來的。

 

「聽說我昏迷的時候，造成你不少困擾？變成什麼人面瘡的附到你身上？」江寧又說，一臉不可思議的道：「聽起來好玄。對了，剛剛那位男孩是？很可愛的孩子呢。」

 

「你什麼也不記得？」楚聞喜這下臉真的要變成一個「囧」，渾身的彆扭要變成渾身怒火，這傢伙給人造成這麼多困擾，居然打算忘記就不管嗎？

 

「不，好像有點印象。總覺得睡著的時候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江寧歪歪頭，想了下後，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帶過。

 

他伸出手，握住楚聞喜放在膝蓋上的手，讓人根本來不及閃避。「給你添麻煩了嘛，聞喜？」

 

「江、江……」楚聞喜快速的把手縮回來，立刻挪動椅子往更旁邊靠去。江寧看他這樣動作，驚訝的挑挑眉。

 

「江寧，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哎，你還是多少變了呢，聞喜。以前你不會這樣啊。」江寧把手縮了回去，拉拉被子，一臉平淡，好像自己什麼也沒做過一樣的無辜：「我在夢中時你也是這樣對我呢，好冷漠。我還記得你好像拿膠帶纏住我還打我……好壞心。」

 

「江寧，你該不會忘記我們已經分手了嗎？」楚聞喜無力嘆了一聲。居然還用撒嬌的口氣說話！

 

「記得啊。」江寧微笑，然後細細看著他，看到楚聞喜頭皮都發麻了，也跟著嘆了聲，說道：「聞喜，你這幾年，過的可好？」

 

看著他那樣的神色，楚聞喜試探道：「……江寧，其實你什麼都記得吧？」

 

「哎。」江寧笑。

 

「江寧，別對我說謊。」又把椅子挪到床邊，楚聞喜緊盯著他，用力地說道：「你不要再騙我了。」

 

「……聞喜，你真的變了呢。」江寧嘆口氣，「還是該說，你變回最初的你了呢，那樣吸引我的你……啊，別打我嘛。」

 

「就跟你說講話就講話，不要動手動腳！」楚聞喜想把椅子扛起來砸死人了。「你給我老實承認，你是不是都記得？」

 

 

 

「嗯。」出乎意料的，江寧很爽快地承認了：「其實也不是都記得。只記得一半一半。而且與其說記得，不如說像在作夢一樣。我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在作夢……但沒想到那是真的夢。」

 

「那你剛剛還裝傻！」他真的是想殺人了……

 

「因為承認的話有點丟臉嘛。哎，畢竟在夢中我很瘋狂啊。而且那樣的夢太不真實了。」江寧羞澀一笑，看起來很無辜，但他才不信。

 

楚聞喜還想說些什麼，江寧卻又說道：「雖然那個夢也很美好。聞喜，那樣的你很真實呢。讓我想起我追你的時候。」

 

「……」

 

「那時候你也是像這樣，看到我就冷哼，罵來罵去的，很可愛，很真實，也是因為那樣讓我迷上你。當然，交往後你還是很可愛，但是不一樣的可愛法……聞喜，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放開你呢。明明我這麼愛你。」

 

「……少噁心了你。現在這邊只有我跟你是想演給誰看。」握了握拳，他決定還是不要浪費力氣打過去比較好，而且把他真打傷了，就怕外頭那個柯筠青咬死他。

 

「哎，聞喜……」江寧輕柔的嘆了聲，直盯著人看。楚聞喜也回看回去，他看著對方的面容，一時間有些悵然。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個很俊美的人，雖然已經三十幾了，但保養的當，就算昏睡好半個月，神色有些憔悴，但仍舊是個吸引他人目光的美男子。

 

「聞喜，你真的很恨我，對嘛？」江寧見他不說話，又問。他問的那樣的輕，那樣慢。

 

「……我恨的是我自己。」他低下頭，看著自己交疊在膝蓋上的手。

 

「聞喜……」

 

「江寧，我不懂你。」楚聞喜想了想，把頭抬起來，迎視著他曾經那麼愛過的人。「我真的不懂。現在回想起來，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瞭解你過。我不懂你在想什麼，不明白你到底愛我還是不愛我，就這樣傻傻愛了你好幾年。真的很蠢。江寧，你問我恨不恨你，答案真的是不恨。現在不恨了。在你還是人面瘡黏在我身上的時候，在那五年間，我很恨你，愛著你的同時又恨你，但現在真的都沒有了。」

 

「因為我發現，恨你是沒有用的。」幾乎是毫無窒礙的，楚聞喜等說完這一長串話，才發現自己幾乎都沒有喘過半口氣。

 

江寧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看著他。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形狀完美，彷彿兩顆杏仁，而裡頭又總是蘊著些水氣，閃閃的，笑起來會瞇著，眼角往上挑起，招人的厲害。

 

當初楚聞喜多喜歡他那雙眼睛。

 

「你是很自私沒錯，自私的利用我，自私的利用顧頤然，利用柯筠青，利用你那些什麼有的沒有的其他情人。其實我早該明白的，在那場婚禮上我就該明白。雖然現在我還是不明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但是我知道，恨你一點用也沒有。因為我恨你，並不會讓我更快樂，也無法解除我的痛苦。」

 

「我只恨我自己。為什麼這麼蠢。為什麼沒有發現我對你明明就這樣不了解，還愛著你。我更恨我自己，白白耗費大好青春在這段愚蠢的感情上。還為了你，傷了我父母的心。」

 

「江寧，說真的完全不恨，其實很可笑，但比起恨，現在我更同情你。」楚聞喜吐了口氣，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不自覺的手抖：「因為你一點也不知道該珍惜。珍惜那些愛你的人。」

 

「江寧，你這樣真的開心嗎？當個只懂得珍惜自己的人，不懂得去珍惜他人的人……你這樣真的很快樂？」說完這一切，楚聞喜的手突然就不抖了，然後，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舒暢感，從腳底冒了上來。

 

啊，就是這樣……他早該明白的。他早該明白的。這些話，他也早該說出來的。

 

「聞喜，你長大了呢。」可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對這樣一長串話，面對他的指責，江寧卻不氣也不惱，也沒有任何愧疚，或是什麼負面的情緒，他竟笑了。

 

「什……！」楚聞喜聽見這話，連怎麼回都不會了，張口吐了一個字就咬到嘴唇，他摀著嘴，痛到眼睛酸了下。

 

「會思考很多事情了，這樣很好。」江寧瞬間化身為聖人一樣的角色，一副很欣慰的模樣。

 

楚聞喜氣顫顫地瞪著他，實在是啞口無言。

 

「你說的也都沒錯，我的確是個很自私的人。」江寧舉起手，看著他的手指，他昏迷了半個多月，指甲卻被修剪得整齊乾淨，想來都是柯筠青的功勞，他看著這樣的手指，又笑了笑：「這點我從不否認，畢竟，當一個自私的人，總是比較快樂的。」

 

「我的確做了很多不應該的事情。而且，我絲毫沒有愧疚。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江寧的神色坦然，他微笑著，彷彿自己說出口的話沒什麼大不了。

 

聽到這句話，楚聞喜真的是目瞪口呆了。

 

「不過聞喜，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對你的感情上，我沒有對你說過半句謊話。」江寧看著他，「我的確最愛你，最喜歡你，也最想跟你在一起。只是我沒有跟你說過，在愛你的時候，我還可以跟別人在一起，我也可以愛別人。聞喜，你只是不瞭解我而已。」

 

「我就是這樣的人。聞喜。我不只可以愛一個，還可以愛很多個。我也很愛頤然，很愛小柯，大家我都喜歡。」江寧說完後，像是自嘲一樣，笑了笑。「可是，聞喜，我現在還是最愛你。你相信嗎？」

 

「……江寧，你真噁心。」楚聞喜看著他，心底一片冷涼，聽見這番話，奇異的是，他竟沒有半點生氣，反而是無限的同情，但腦中翻來覆去，只說得出這句話。「你這樣對柯筠青，對顧頤然都很不公平……你這樣太自私了。」

 

「嗯。」江寧只是笑：「是，我很自私。」

 

「江寧……你這樣，讓我很同情你。」楚聞喜又想起江寧的過去，對方曾經跟他說過不少次，他小時候是怎樣受到虐待與欺負，難道就是那些過去，讓他成長為這樣扭曲的一個人？

 

楚聞喜不懂，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江寧要這樣做。那是他無法理解的範圍。他不明白江寧到底，在想些什麼。

 

「聞喜，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地方。」江寧看著楚聞喜的眼光竟帶著同情：「你啊，太在乎了。這樣容易作繭自縛喔。」

 

「什、什麼？」

 

「你太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太在乎俗世的規範，總是會去想太多，你說你恨你自己，但其實在我看來，你只是放不開，想太多而已。你看，你就是想那麼多，所以才會活的這麼痛苦。變成人面瘡附在你身上的時候，我好像總能感應到你的想法，雖然那種印象很模糊，但我卻記得，你總是想東想西，害怕著很多，聞喜，你不覺得你這樣很累嗎？」

 

「像我一樣，什麼都不在乎，只順應自己的想法，當個自私的人，這樣不是很快樂嗎？聞喜。」江寧笑的很溫柔，彷彿是個在宣揚教義的人一樣，他對楚聞喜伸出手：「像你這樣什麼都在乎什麼都想太多，活著太累太辛苦了，不如跟我一樣。聞喜，頤然也要跟我離婚了，雖然我不會像之前一樣富裕，但是跟你過生活還是沒問題的，聞喜，繼續跟我在一起吧。」

 

「聞喜，這次我可以保證，除了你外，不會再有別人了。經過這次的事情後，我發現還是你最好，你是我最愛的人。我會專心一志的愛著你的。我絕對不會再背叛你，我會跟你一起慢慢變老，每天都活的很開心……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畢竟我們一直都是那麼合得來。」

 

「而且，你還是愛著我的，不是嗎？」江寧一臉深情，就好像傑克要帶著蘿絲站在鐵達尼號的船頭前那樣──「聞喜……」

 

看著眼前一臉深情的前男友，楚聞喜忍無可忍，抓起他身後的枕頭，用力的砸了下去。

 

「江寧！你玩夠了沒！」這些屁話居然也說的出來！楚聞喜是無奈又有些火，「你不要當我是白癡好嘛！」

 

「哎哎哎──聞喜，你要悶死我了……聞喜，你原來這樣愛我，愛到都要殺死我了……好吧，你殺吧，死在你手上我也無憾了……」楚聞喜分明沒有壓的很大力，畢竟他還顧慮江寧是個病人，可被壓住的那個卻演的很高興，還弱弱的揮動著手腳假裝在掙扎。

 

「或許這次死了還是可以變成人面瘡附到你身上呢……」

 

楚聞喜一聽這話，立刻把手縮了回來，那枕頭就軟軟的掉到地上。

 

江寧被壓到躺在床上，頭髮凌亂，臉都悶紅了，卻還是滿臉笑意，他那盈滿桃花的眼睛水潤的看向他，「聞喜，你真可愛。」

 

「……江寧。」看著他，楚聞喜好想長嘆一口：「你不要這樣子下去了。」

 

江寧沒有回話，仍舊是笑盈盈的，他撥撥頭髮，又坐了回去。

 

「江寧，好好珍惜一下你所能擁有的吧……雖然那個……小柯……有點那個。可是看的出來他真的很愛你。你已經對不起很多人了，不要這樣下去，就算要分手也要好好的……我在說什麼啊……啊……」深呼吸著，楚聞喜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能不能傳達到對方心裡，「反正，我是真的不恨你了……可是也不想要再跟你有什麼關係，只希望這次之後，我們真的是再也不見。」

 

「江寧，我沒有辦法說出什麼祝你幸福的話……畢竟你帶給我太多的困擾與麻煩還有痛苦過。」

 

「我也無法對你的人生指正些什麼……但既然都活過來了，就好好活下去吧。」楚聞喜直視著江寧，直視著他曾經那麼愛過的男人。

 

到底是為什麼，當初會那麼喜歡呢？已經想不起來那份最初的感情了。

 

而為什麼對方要選擇過這樣的人生，他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了。

 

就當這次的事件，是為了告別這場過去吧。

 

「……那，我先走了。」看對方一直都沒有回話的打算，楚聞喜終於嘆出聲，站了起來。

 

「聞喜。」就在楚聞喜握住門把時，江寧叫住了他。

 

楚聞喜沒有回頭，只是握著門把，輕聲的，「嗯？」

 

「祝你幸福。」江寧的聲音很輕，很柔，又很好聽，帶著滿滿的笑意，還有點惆悵的意思。楚聞喜想了起來，第一次他們見面的時候，對方也是這樣，他笑著，聲音有些惆悵：「哎，你是這次的一年級嗎？祝你幸運啊……」

 

都是好遠的過去了。

 

楚聞喜打開了門，門一開，外頭站著好些人。一臉冷淡平靜的侯夏生，繞著侯夏生轉來轉去火大的要命的柯筠白，一副擔心到要死的柯筠青，還有全身上下都透漏著我好想睡好想睡的羅安德。

 

可楚聞喜眼中，只看得見侯夏生。

 

對方看見他出來，原本的一臉冷漠，頓時出現一絲鬆動。螢亮的眼睛，看著楚聞喜。

 

在他開門的那瞬間，柯筠青立刻動了，他毫不猶豫地穿過楚聞喜，奔進門內。

 

「還有……對不起。」江寧的聲音，被隔絕到門後。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楚聞喜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楚聞喜仍舊沒有回頭，他只是頓了頓腳步，讓門在背後掩上，然後抬起腳，迎向乩童。

 

「侯夏生。」楚聞喜喊。「我解決完了──」

 

侯夏生仍舊是一動也不動。

 

「我們……」我喜歡你說，我們。楚聞喜想起了這句話，他走上前，伸出手，對侯夏生說道：「一起走吧。」

 

他這樣說完後，只見美少年頓時露出了令百花也相形失色的動人笑容，把手也伸了過來握住──那瞬間，楚聞喜真的只能想到這樣笨拙的形容。

 

然後他的心臟，無法抑止的，砰砰，砰砰，飛快地跳了起來。